早上女儿去上学的时候,对我说,我现在还没穿秋裤。我吃了一惊,压着心中的火好脾气的对她说,我给你找条保暖裤穿上。谁知她竟不耐烦的说:“真嘻哈,我才不会穿呢,你别再啰嗦了!’话说她这条校服裤子,就是一条薄薄的棉布裤子,现在这天满大街的都穿棉袄羽绒服了。
我找出一条保暖裤,往那一扔,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今天你要是不穿,晚上放学就别回来!”她看我这个样子,知道不穿不行了,就又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我穿还不行嘛?!”那语气,像是对我的一种恩惠。
但是,虽说穿上保暖裤了,脚踝还露了一大截。我又说:"你就不能穿双长点的袜子?露那么长的脚脖你不冷啊?”
“哎呀,你烦不烦啊!我们同学都这样穿!你再说我保暖裤也不穿了!”
我强压怒火才又避免了一场战争。
这真是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她走后,我气得不行,站在窗前好久才平抚我这颗受伤的心。不管怎样,她还是穿上了,只要她的腿别受凉,我就是受点气又能怎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这种气了,谁叫我是她亲妈呢?
都说孩子是来讨债的,这话一点没错。我长这么大,为人正直和善,三观贼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直与这世界和谐相处。到她这儿,不行了,哪怕我是一片好心,也总是被她嫌弃,每次都是以我的忍气吞声告终。要不然,家将不家,永无宁日!
但我转念一想,又笑了。我说她,其实以前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时光倒退回20年前的某个冬日早上,我也是穿得非常单薄,瑟缩着走在寒风凛冽的街头。大冬天的,为了显腿细,我只穿了一条牛仔裤。上边穿的是一件夹克式样的棉袄,为了风度,坚决不拉拉链。走路的时候把手缩在袖子里。自以为很有气质的迈着孤傲的步伐,觉得自己是大街上独特的存在。
也许人在某一时段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而在别人看来,其实挺二。我就这样一直穿着单薄的衣服自信地走过了多少个寒风凛冽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我妈发现我的大腿外侧被冻出了两块大大的乌青色。而我竟浑然不知。
多年后的今天,我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了代价——两条腿特别怕冷。天刚变凉,就得穿得很厚。要不然就感觉一种彻骨的寒冷穿透骨髓,感觉那不是自己的两条腿,而是房檐下的两根冰柱,寒气袭人。
我后悔莫及,后怕无比。因为我听说一件事。
朋友的妈妈年轻时非常美丽,即使现在快60了,依然是一个美好的人。但是她好多年来白天从不出门,除非不得已。出门必穿长裙,到膝盖以下的那种。夏天穿薄的,冬天穿厚的。因为她的腿严重变形,两个膝盖那儿都往外拐,根本伸不直,不但导致她变矮了许多,走路走不快。更重要的是那种疼痛,疼起来只能在床上躺着直哼哼,连路都走不成。
当然她更在乎的是形象难看,一向美丽的她不允许自己以这种形象示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只在天快黑的时候穿上长裙下楼透透气。
她腿部变形是因为得了风湿性关节炎,她知道是因为年轻时大冬天每天骑车上班冻得。到现在她都还清楚地记得自已在寒风中骑车时,双膝被寒风穿透的感觉。好像那里面根本不是坚硬的骨头,而是中空的,像蜂窝煤。但那时她小,不听从母亲的劝告,也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日复一日,任她的腿在寒风里一边奔波一边受冻,终于,现在她的腿不想再为她服务了。
偏偏风湿是个不好治的病,任她不惜任何代价四处求医,她的腿还是没有原谅她当年的怠慢。她说,要是我早知道,我就穿厚点。当我知道她的故事的时候,我的腿也已经开始警告我了,我只是祈祷一切还来得及。我也想说——要是早知道。
曾经,有双健康的双腿属于我我没有珍惜,
等到它染病了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会对我的腿说八个字:
“我会给你暖暖的爱”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
我希望是.....每天每分每秒!
人来世间一趟,要像个战士一样经受枪林弹雨。要是你没有死在各种天灾人祸中,没有死在失恋的痛苦中,没有死在各种不公平的潜规则中,没有死在自己的心魔中,没有死在敌人的明枪暗箭中,当你回首往事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时,你忽然发现你被年轻时的自己冻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你的躯体已无法再像当年一样搭载着你一路突破重围,你甚至连走路都变得困难,这该是多么多么的悲哀。生命无法承受之轻么?
这简直就是一个残酷的恶作剧。而谁,还能笑得出来呢?
什么大长腿,露脚踝,这完全是牺牲自己取悦别人的行为。王尔德说:“时尚总是丑得难以容忍,所以每隔六个月,我们只好改一次。”尤其是这种以牺牲健康为美的时尚,它何止丑,更是害人不浅。其实,不露脚踝穿的厚一点也可以很美啊,大冬天冻得缩脖耸肩,一看就很冷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好么?
而且这个代价太大,一旦风湿在你的体内潜伏,多年以后,你将痛苦不堪,医无可医!
这世间已足够凉薄,行走其间,我们更需要穿的暖暖的。说到底这具此生陪伴我们的肉体比心更需要保护,它给了我们一个寄居的地方。我们不过是一缕魂魄。某种意义上说,它才是我们最最亲密的伙伴、战友。
要爱它,别让它受凉。心可以受凉,但身绝不可以,心凉了可以一次次的加固堡垒,变得强大,但身体被冻坏了,只能成为自己和别人的累赘。因为目前医学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把一颗心全然的交付出去,它会经历什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在每个寒冷的日子,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这个主动权就全在自己手里。这样当心受凉了我们可以把它暂且收回,安放在温暖健康的体魄里,才可以为它好好疗伤。再次放它出去,感知人心冷暖。
现在的人表达爱的方式非常花哨,没有最别出心裁,只有更别出心裁。但是,要是有一个人,他不是你的爸爸妈妈,却会在天冷的时候对你说,别忘了穿厚点这样一句朴实无华的话——要珍惜。
天寒地冻,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