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这是我最初向简书投稿时,写的一篇纪实散文。简友书童2020曾留评:“描写的很形像,画面感很强”。
这是源自生活的创作,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请通读一遍,或许对你的创作,会有某点启示。
作者题记
人生天地间,有一双迈得开的腿,南来北往,东去西来,四处奔波,生活环境不断变化,接触交往的人,自然多多。
命耶,运耶,缘耶,我没有深究,反正这一路走过来,在芸芸众生中,许多人成了我的朋友。老友拉哥,便是众多朋友之一。
粤西方言,习惯叫排行最小的儿子“阿拉卜”。原本有一个左偏旁为“孑”,右附一个“尽”的字,手写可以,一上电脑就很难找到。户籍民警为图省事,叫他改名拉,也就是别地方言用的幺,如幺叔,幺妹一样的意思,别无他意。
老友拉哥,北坡人,现居椹城,自有一栋5层小楼。
拉哥年轻时,逼于生活环境的制约,背负行囊,漂洋过海,远走天涯,到琼岛谋生,在五指山万泉河两岸,放林锯木廿余年。
那一段长长的日子,拉哥餐风饮露,茅棚为居,日晒雨淋,忍饥挨饿,历尽艰辛。他却为人诚恳,豪爽大方,意志坚强,未曾被困难吓倒。以其铮铮铁骨,默默承受生活的重压,如牛负重,喘气前行,在人生的不断磨砺中,炼就了一身应对生活的本领。
改革开放后,他携儿带女,举家北归,重返故乡。先在一家林场作了几年林业工人,因改制下岗,只好自寻出路。
拉哥身材高大,从表面看挺粗糙,做事却十分精细,这一秉赋是生活赋予他的恩赐。
在重找工作之前,他先如侦察兵一般,一个人开着摩托车,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兜兜转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遇上面善老诚,言语恳切者,总会主动招呼,诚心叩问。遇农谈稼穑,见贾言商。农夫樵子,渔翁船工,牧羊的放鸭的,皆热情的叫一声兄弟。
一日,他路经湖光农场那一带山岗,见数十人正在砍伐桉树。手斧,大小锯子全用上,一个个壮汉累得汗流浃背,弯腰如虾,气喘吁吁,进度却非常缓慢。那负责搬运木材的一拨人,闲散地坐在树荫下抽大绿竹,吞云吐雾。
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汉子,走来走去,不断督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沙哑着声音骂人。
静观默察了一阵,拉哥走过去同抽大绿竹的人闲聊,终于弄清楚老板焦急的原因。蚁子上了谁的脚,谁跺。这些雇来的工人,做一天得一天钱,他才不管你老板焦不焦急哩。可拉哥想了想,知道自己发财的机会来了。
原来,老板洗脚上田,做梦都想发财,当个带头致富的村民,好与乡镇干部平起平坐,同桌喝酒,不再论资排辈,高低分明。让村委会平日不待见自己的人,不得不刮目相看。无奈初出茅庐,雀子教飞,四处碰壁。好不容易与建筑商、桉树林主签了合同,首次揽了这笔生意。
岂料人家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在合同期限上精心计算过,订的很紧,虽说提前有奖,误期罚款则更多。明摆着是请君入瓮,他却不明就里。加上急功近利,自以为农民工工价便宜,多雇些人手,稳赚无疑。
雇来的几十条壮汉,一个个人高马大,一身死力,无奈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砍个竹子树枝做黄瓜豆角标可以,砍伐按树林却力不从心。因为他们带来的工具,尽是砍刀手斧锯子,进度慢,工效低,急得老板火烧胡子二四跳,跺脚骂娘。
拉哥在琼岛生活廿余年,是一伐木老手。什么阵势没见过?他一看这场面,早已成竹在胸。
他看看老板略为平静时,便瞅准机会,主动上前示好,轻唤了一声老板兄弟。
老板心事重重,坐在地上,背脊靠树,闭目养神。听见有人叫,便嗯了一声。张眼一瞅,见一堂堂汉子,高大威猛,立在眼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目光炯炯有神,一脸挚诚,先是一愣,不禁顿生几分敬意,立即站起。
兄弟有事么?老板缓了口气,问。
我看兄弟你才真有事。拉哥说,你正为砍伐着急。
一语中的,戳到了老板的痛处。他轻叹一声,说:是呀,进度太慢啦。
拉哥听老板叹气,安慰道:兄弟你放心,这事难不倒人的。
老板一听,心便平静了些。顺口问:兄弟贵姓?打什么大号?
免贵姓邓,你叫我阿拉好了。
哦,拉哥!有何指教,你不妨直说。
兄弟能包下这片桉林,有魄力,是做实事的人。拉哥说,你雇的人不错,但不是谁生了儿子都能做猪中的,这工具又不行。
自古以来砍树,都用这些工具,拉哥你说怎么不行?
这个我知道,拉哥说,可已经落后了,效率太低。我这样说,你一时也难明白。明天我带件家生来,让你看看大蛇拉粪,开开眼界。
老板心大心小,有点怀疑。见拉哥一脸挚诚,言语恳切,句句实在,不像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心里更希望拉哥能帮一把,便道:好,一言为定,明天我在此等你。老板略一沉吟,又道,要么兄弟你吃了饭再回去?
不用,抄近路,个把钟头到家。拉哥说,我得回去谁备家生。明天见。拉哥边发动摩托车边说。
难道我的救星来了?站在山岗上望着拉哥远去的背影,老板自言自语。
拉哥说的家生,其实是油锯。他曾经告诉我,油锯分两种,一是柳州产,廿余斤重;二是德产,十余斤重,均用燃料油。锯大树,一天可锯原木百吨,一般粗木,一天可锯七八十吨。人工拉大锯是无法比的。
拉哥一路回来,经过加油站,先买足可用两天的燃料油。到家吃过饭,将那部最轻便的油锯提出来,擦拭干净,如打扮新娘子般,让它光彩照人。
那老板大叔呢,翌日一早,就站在山岗上远眺,如老光棍迎娶新娘子,既兴奋,又猴急,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
那被雇来的几十号人,却若无其事,洗脸,吃饭,锉锯磨斧,准备重复那繁重的工作,挣了钱好回家。
来了!当老板看见拉哥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至时,兴奋地高声呼叫。
拉哥停车,卸锯,对老板说:兄弟,你叫他们放好刀斧,不用砍木了。我一个人锯就行。你将人按力气大小分作三组,分别搬粗木、中木、木梢,在车出入方便处分类堆放好。
老板听他安排得整整有条,连连答应。拉哥转身面对工人,说:你们先歇一个小时,该洗衣就洗衣,想老婆也没人怪你。我锯声一停,你们立即分组搬木,沿着我锯木的方向一路搬过去,千万别乱,注意安全。
听他说话如此贴心,工人齐声道:好,我们都听兄弟的!
拉哥笑笑,提起油锯,看看林带的排列顺序,风向,空地的宽窄,便从西面开始。他用锯片对准桉树基部,离地面若三寸许,一启动,沙沙一响,锯齿到处,锯末纷飞,树便顺势倒了。一路过去,一棵棵树纷纷倒地,噼啪之声乱响。
他锯倒第一行最后一棵,转过身来锯树梢,如灵巧的妇人刨瓜切菜般快捷。如此循环往复廿余次,他才转了一个方向继续锯。看得老板和工人都傻了眼,一个个被老孙用了定身法似的,愣在那儿。
拉哥不得不停下,大声喊:搬木呀!他们才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分组搬木。
午饭时,拉哥对老板说:兄弟,还行吧?老板满心欢喜,说:行,快多了,想不到兄弟你有这一手!拉哥笑笑,也没多话,歇了个把小时,又先去锯木。
无论几十号人怎么尽力,都赶不上拉哥,这边的还未搬完,那边又锯倒了一片。
太阳下岗始收工。老板对拉哥说:好兄弟,这回你真帮了我大忙。我已吩咐煮饭的宰好鸡,备好酒菜,你今晚就别回去了。咱兄弟俩有缘,今晚好好喝一杯。我还有事向你请教。
行!拉哥豪爽地说。他们先到山塘冲凉,然后饮酒夜话。他俩愈喝愈高兴,愈说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慨。
那一夜,他俩究竟说了多少糊话,拉哥不好意思告诉我。他只说,砍那批木,老板每天给他一百元工钱,油锯、摩托车所耗油费,实报实销,老板全出。那时候工资低,我作为回城知青、单位干部,每月工资才106元。
后来呢,我俩成了合作伙伴,共同进退,都赚了钱。要不,我哪来钱买地建房?拉哥对我说。
那老板如今还同你来往吗?我好奇地问。
少了,逢年过节才聚一下,拉哥说,两个人都老啰。他不无感慨地说,见一次少一次了哇。
听老友此言,我不禁想,趁现在足健,真得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多些探亲访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