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辰砂
序
他曾踏着夜色而来，听她说伤心事，陪她把酒言欢，邀她月下赏海棠，还有后来的舍命相救。可她明白的太晚，那个一直带着痞笑的瞎子没能等到海棠花开。
01.
“听说了吗？今天圣上派六殿下和九殿下来迎接打了胜仗的唐将军和少将军。”
“是啊，要说这少将军可真是个万里挑一的人。不仅人长的是倾国倾城，战场上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
“谁说不是呢？诶？来了来了。”
浩浩荡荡的军队自城门缓缓进入，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年过四十的唐老将军。旁边枣红骏马上的正是唐少将军，唐舞。
唐老将军一看叶瞳和叶凌尘下车也紧跟着下马。唐舞自然也随父亲下马接驾两位殿下。
“老臣拜见两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唐舞拜见两位殿下。“殿下可安好？”唐舞的眼神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望向六殿下叶瞳。
“唐老将军不必多礼，父皇命我和九弟来迎接将军和少将军。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老将军早些回府休息吧！父皇明日在朝堂之上会对老将军进行封赏。”叶瞳说完转而朝唐舞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臣多谢圣上和殿下厚爱，那老臣就先回府了。”唐老将军唐城拜别两位殿下骑着马回府去了，人群也已经散去，只剩下六殿下叶瞳，九殿下叶凌尘，左相顾南则之子顾夜棠和唐舞几人。
说到叶瞳，唐舞是四年前在一次宫廷宴会上遇到他的，当时她被其他千金小姐嘲笑粗鲁野蛮，是叶瞳安慰了她。至于顾夜棠和叶凌尘，他们从小就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行啊，唐小五。这仗打的漂亮啊，没给师父我丢人。”顾夜棠噙着一抹笑看向唐舞，一双桃花眼魅惑人心，唐舞心想要不是她从小认识这货，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秉性，怕是真要被他迷惑了去。
“谁是你徒弟？我可是唐少将军，怎么会认你这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当师父？”
“说真的，唐舞，你这次的确做的不错。我父皇昨日还夸你来着，说你有唐老将军当年的风范。可惜你是个女儿之身，不然会有更大的作为。是吧？皇兄” 叶凌尘挑眉看向叶瞳。
叶瞳笑笑点了下头。“我还要回宫向父皇复命，就先走了。”
看着转身离去的叶瞳，唐舞的那声殿下还未说出口，眉眼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她没注意到，她的这一神情让旁边的人眼神黯了黯。
“走吧。天涯楼替你庆祝庆祝。”叶凌尘自顾自往前走，却发现那两人还在原地站着不动。
“你们去吧。在外两个月，还没去见过我娘呢！我先回府了，改日请你们喝酒。”唐舞笑了笑，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那笑容中透着些许疲惫。
“好吧。那你先回去吧，别忘了养足精神请我和凌尘喝酒啊。”顾夜棠还是一脸笑意。
02.
唐府，“娘，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
你这死丫头，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当，偏偏跟你爹去学什么打仗，那是女孩子该做的事吗？
“哎呀！娘，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那些女孩子学的绣花女红，我根本就不感兴趣。”
“你以后还是要嫁人的，总不可能一辈子在爹娘身边。你这个样子，有哪家的公子肯娶你？”
“娘，你又来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坐在镜子前，唐舞已经换回了女装。想起娘刚才说的话，呆呆的看向镜子里的少女。少女有着雪白的肌肤，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灵动的眼睛顾盼生姿，一张樱桃小嘴更是衬得她格外迷人，当真称的上倾国倾城。只是，叶瞳哥哥还喜欢自己吗？他是不是已经忘了三年前的承诺了？
03.
三年前，唐舞第一次跟随父亲打了胜仗回来。叶瞳曾对她说，等唐舞再大一些，他就禀明父皇向唐将军提亲求娶唐舞。可这次回来，叶瞳好像不一样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反正明日宴会还能见到叶瞳，到时候再问他吧！
次日，唐舞早早的起床将自己打扮好，跟随父亲进了宫。宴会中呆着有些无聊，也没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她就偷偷溜出去找他。
刚走到御花园，就听到假山那里有人说话。她本想扭头就走，毕竟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可说话的声音过于熟悉，她有点不由自主的绕到假山后面，眼前的情景让她几乎有点站不稳。叶瞳正拥着右相千金萧然，低声说着什么。
唐舞到底是学过功夫的，即使他们压低声音，只要她想听就可以听到。
“瞳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唐舞说清楚其实你爱的人是我，不是她。”
“然儿别急，父皇如今年事已高。太子叶淼又毫无治国之才，眼下要想成事还得需要唐舞和她父亲的兵权。放心，只要我登上帝位，皇后一定是你。我对她，并无半分情意。”
听到这话，唐舞不禁脸色白了几分。脚下没留意，踢到石子。
“谁？给本殿下出来。”
唐舞心下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被人一手捂嘴带走。
宫墙外，唐舞再也忍不住蹲在湖边哭了起来。突然感觉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轻拍着自己的背。唐舞哭了多久，那只手就拍了多久。
终于，她停止了哭声。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看向顾夜棠。今日他不再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脸上甚至带了担忧之色。
“好了，不就是一个叶瞳吗？唐小五，你至于吗？还学人家哭鼻子。女人就是麻烦。”
就在唐舞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不知从哪拿出来两坛子酒。“给，喝吧！一醉解千愁。”顾夜棠又恢复了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样。
唐舞瞪了他一眼，果然，刚才她看到他居然有点担心她都是错觉。“喝就喝，来，顾夜棠，不醉不归。”
喝着喝着，酒已经喝掉了半坛子。唐舞脸色红红的，就开始倒苦水。“顾夜棠，三年前明明是他承诺说要娶我，可是为什么他一转眼就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嫌弃我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样子？”唐舞撅着小嘴泪眼迷蒙的看着顾夜棠。
顾夜棠叹气，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比他先认识你好几年，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只看得到他？可惜这话你也听不到，全当说给我自己听了。低头看看醉倒在自己怀里的唐舞，认命的抱起她往唐府走去。
04.
唐舞的房间里，本该醉倒的她此时却无比清醒的睁开眼。从上次出征前，顾夜棠邀自己去看海棠花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出征前一夜，顾夜棠神秘兮兮的拉着她去了一个小院。院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满院的海棠花很是好看。以至于在唐舞后来的人生里，那夜满院的海棠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那天的顾夜棠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眼神里竟多了几分认真，几分紧张，像极了戏文里对心爱的姑娘表白而忐忑紧张的公子。那天的顾夜棠说了很多话，多到唐舞已经听的睡着了，最后还是被顾夜棠送回家的。
第二天出征的时候，顾夜棠没来送她。二人对此事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提起。唐舞从来不敢多想，她只当他是好兄弟，并没别的心思。
因着叶瞳的事，唐舞好几天没有出门。其间叶瞳也曾来找过她，但被她拒之门外，只让丫鬟告诉他从此再不往来。
唐舞没想到叶瞳再次来唐府的时候，拿着圣旨，却不是来找她的。
跟着叶瞳来的还有很多官兵侍卫，几乎把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唐舞知道叶瞳是真的变了，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罪臣唐城，拥兵自重，欲图不轨，现削去兵权，将唐城及其家人押入天牢听候发落，钦此。”叶瞳笑的一脸奸诈，跟以往的他大不相同。
我不知道圣上为何突然对唐家动手，但是我却没有被关入天牢，而是被叶瞳囚禁在京郊的一所小院子里。我被关了好几天，叶瞳没有来过这里，每天只有给我送饭的哑女。若不是这饭菜下了软筋散，凭我的能力也是可以逃出去的。
就在这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突然从窗户翻进来一个人，我正要惊呼，那人一把捂住我。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海棠花香，这一刻我忽然有点想哭。“顾夜棠，你怎么才来？我爹娘都被关入天牢了。”
“我知道，这两天我才追查到你被叶瞳关到这儿了。走，先出去在说。”
“想走？殿下真是好算计，早就料到你会来。既然来了，那就把命留下。”院子里齐刷刷多出来十几个人，看起来武功都不弱。
完了，要是在平时，兴许我们还能杀出去。可现在，我被下了软筋散，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顾夜棠护着我就跟他们打了起来，我原来没发现，他身手这么好。可是还要带着我这个麻烦，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周围的杀手又多了起来，死掉一波，又上一波。
顾夜棠身上已经被砍了好几刀，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住手，叫叶瞳来。我有话跟他说。”我冲杀手吼道，我知道，叶瞳肯定就在这附近。
果然，叶瞳从远处走来。“怎么样？顾夜棠，你输了。就算你一直都喜欢着唐舞，最后她还是我的。”
顾夜棠吐了口血，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你以为，咳咳，你赢了吗？现在皇宫里都是凌尘的人，你篡权夺位，伪造圣旨，罪不可赦。”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这天下是我的。”
“殿…殿下，不好了，九殿下和唐将军率兵攻入皇宫，我们的人都被杀了。”
“什么？废物。给我杀了他们。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叶瞳一脚把探子蹬倒在地，整个人都处在癫狂状态。
杀手们又围上来，顾夜棠为了保护我，又身中数刀。双方都拼了命的杀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觉得被一股力道突然拉过去，一时不备摔倒在地上。还未回头，就听见顾夜棠“啊”的一声叫，对面的杀手应声倒地，顾夜棠也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我爬过去扶起他，只见他痞帅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被人刺瞎，正在不停的淌着血。我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顾夜棠，顾夜棠，你怎么样了？我不准你死。”我放声大哭起来，他怎么可以死？
顾夜棠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摸索着擦拭掉我的眼泪。他笑了，笑的和平日一样风华绝代。虽然我从未夸过他，但他确实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比我爹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
“舞儿，不哭。咳咳，一直没能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了你十年光景。从第一次在唐府见到你，咳咳…就认定了你。”顾夜棠每说一句话就要吐好几口血，看得我都心惊。
“杀啊。舞儿，爹来救你了。”双方又厮杀起来。周围躺了很多尸体，这月色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想让顾夜棠活着。
我跪坐在地上，让顾夜棠躺在我怀里，“你知道吗？我爹来救我们了。就算你变成了瞎子，我唐舞这辈子也是非你不嫁了。”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可这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顾夜棠的脸上。
“舞儿，再为我跳一次舞吧！只为我一个人的舞。”
“好，我这就跳，你可别笑我啊。”
这只舞是我当年为叶瞳学的，以后我只跳给顾夜棠。明知他看不见，我还是用尽毕生力气来跳。
他笑了笑，伏在我耳边最后一句话:“好想再和你看一次海棠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