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比预产期要晚了两周多才出生。

      苏荷先是在村里等着生，老没动静，稳婆被请了几次去看情况，看得不知是烦了还是怕了，说你还是上医院吧，现在人家都去医院里生，你这孩子不愿意出来，还是稳妥点的好。

      苏荷说怎么就是不愿意出来呢？稳婆说到现在你身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定是孩子自己不愿意来这边。

      苏荷就不问了，稳婆走后和苏影说，八成是怀的日子记错了，怎么就不愿意来了，简直是胡扯。但一周后肚子还没动静，只大的鼓一样，苏荷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对苏影说，你去问问向大婶子，看她怎么说。

      向大婶子是村里的神婆，平日里正常的很，但如果问到了她的知识领域，立刻就一副鬼上身的样子，看不出真假来。苏荷是家里唯一读过初中的人，颇受家里兄弟姊妹尊敬。苏影是苏荷最小的妹妹，比苏荷小了18岁，已经辍学在家，听了姐姐的吩咐哪敢怠慢，一溜小跑的上山去了。

      向大婶子正在山上放驴，听到生意上门，留下苏影看着驴，自己颤巍巍的赶了过来，装神弄鬼了一通，说这孩子是惊雷之火命，天上火，人间不好留，孩子自己也知道的，所以根本不想来。

      那怎么办呢？苏荷问。

      向大婶子沉吟了好久，直到苏荷妈妈把烙饼端了上来，她才坐在炕上边吃边说起来，一是要让苏荷离开本地，苏家男丁都出去打工，家里阴气太重，要走出去才好。二是要让苏荷找一个大桥，在桥下捡了石头，在桥面上四块石头搭一个小房子，沿着桥面搭一溜，越多越好，要是有人来给她踢倒了，这孩子就出来了。

      向大婶子胃口好得很，几张烙饼一个人吃个精光，苏影在山上等不及，已经怒气冲冲赶着驴回来了，迎门就问向大婶子，你这是不要你的驴了吗？向大婶子说你这孩子，请神哪是那么容易的。苏荷在屋里叫苏影进来，苏影撅着嘴把驴缰绳交给向大婶子，挑门帘进了屋，和苏荷说，我看请神难，送神更不容易，把我姐夫背来的白面吃光了，我一口也没吃着。苏荷不理她，说快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出山去医院生孩子去。

      离着这山沟沟最近的有医院的村，也要走半天的山路。苏影就担心，说姐你肚子这么大，翻山行不行啊？苏荷向来有主意，一旦定了谁说也不行，问苏影，姐当时背着你看病还记得不。苏影说记得。苏荷说，姐背着你都能翻山，肚子里怀着也一样能翻山。

      第二天吃了早饭，苏荷苏影就上了路，苏妈妈也要跟着，苏荷死活不让。路上歇了几停，喝凉水吃干粮，晌午才出了山，山路尽头接上了马路，马路尽头是拒马河的大桥。苏荷说，走苏影，咱们去搭房子去。苏影说姐你还真信向大婶子啊，她就是骗烙饼吃呢。苏荷说有个办法就比没个办法强呀。苏影要下桥去帮苏荷捡石头，苏荷不让，一块块自己捡了，让苏影抱着，再到桥上，一个个房子摆好了，又下去捡，直摆了大桥那么长才罢休。

      搭完房子，苏荷是真走不动了，脸上汗涔涔的，肚子里孩子不停的转身，胎动的胳膊腿都能感觉到。

      你去找辆车，咱们去医院。这回苏荷实在逞不了强了，靠着桥头吩咐苏影。苏影哪见过这个阵势，赶紧到村里找人帮忙。

      住了医院，肚子又安生下来。苏荷歇过来了，就让苏影去给秦斐打了电话，让他不要等了，赶紧回来。秦斐工作的地方离着这里100里地，也得折腾一天才能回来，时间得打富裕点。

      晚上秦斐的表弟海笠带着被子和生活用品来了，说是秦斐给村里打了电话，让先过来给安顿好。

      苏影问，你来的时候过大桥了吗？

      海笠说过了啊。

      苏影问，你看见一溜小房子了吗？

      海笠说看见了啊。

      苏影问，你给踢倒了吗？

      海笠兴高采烈的说没有啊，我听我哥说了，桥上的石头是嫂子搭的，嫂子摆的辛苦，所以我一个都没碰，整齐着呢。

      话还没落音，苏影就一脚踹过去了，你赶紧回去踢去，一个也别落下。

      海笠一边躲一边笑，说你放心吧姐，我一溜都给踢到了，一个都没剩下。这个招肯定是向大婶子教的，我们村的秀月就是这么生的。

      苏影这才高兴了，说姐，我看明天就能生。苏荷说行，明天要是生了，我让你姐夫去买面给你烙饼吃。

      那我第二天出生了没有啊？秦砚听到这里，急切的问。

      可不就是第二天有反应了，但是生你是太费劲了，你妈熬了一夜，第三天才生出来。苏影一边洗菜一边说。

      这么说，向大婶子请的神还挺好使啊。秦砚喃喃的道。我回来也想找她算个命。

      算什么命。苏影说，你的命还在人家庙里挂着呢。你妈没跟你说过你拜干娘的事情吗？

      什么，我还有干娘？秦砚大吃一惊。人家的干娘都给个红包什么的，怎么我这干娘都没露过面？

      你干娘才不屑于红包这些小事呢，你干娘都是干救人一命七级浮屠的大事。苏影起身打开火，快一边玩去，等我闲了再给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