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邻家

水碧色的蝉翼薄纱窗被同色系的浅绿缎带松散地绑在窗柩两边,微风轻拂,碧波涟涟,连窗外也被繁茂的爬山虎染上一片绿意。

斑斑点点的阳光恰似一只只金色的小精灵,随着微风,绕过绿藤,穿过窗纱,跳着、跃着,盈盈暖暖地洒满李尔的全身。

李尔近来迷上了一部悬疑小说,阳光柔暖,春风惬意,曲折的剧情也难抵困意。暗黑系封面的书本呈大字型覆在她的胸前,她整个身体倒像一只书签。

被瞌睡虫挟持的李尔,眼睫轻颤,眉尖微蹙,鼻息浅浅,好似陷入了一场悬疑的梦境。

“咚咚咚……”,初始,这敲门的声音跟搅扰她的梦境交织在一起,没能让她跟现实联系起来。

“李尔,李尔”,一声比一声高亢,只有高女士会直呼其名,她的爸爸则会亲昵地称她尔尔,朋友们也会亲近地唤她小尔。

人之初醒,其人也懵,其音也哑,“来了,来了”,李尔没甚气力地应了两声,缓缓从床上坐起。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房门,拉开门,高女士堵在面前。“妈,怎么了”,“家里来客人了,好好收拾下再出来,整天穿着睡衣像什么样子”,高女士无比嫌弃地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转身前又补上一句,“别磨蹭”。“哦”,李尔不明所以,不过经过她和她爸与高女士斗争多年的经验来看,要得清静,最好乖乖听高女士的话。

到底是什么来头的客人呢,高女士竟然还叫自己好好收拾下再出来,李尔揣着疑惑,“收拾”完毕后下楼。

看清客厅上沙发坐着的二人,她仿佛瞬间回到了小时候,只怔愣了一瞬,她便撒欢地跑上前去:“徐爸徐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尔从小到大没少在徐家蹭吃蹭喝,徐家父母开玩笑道,干脆小尔当他们的女儿得了,徐爸徐妈就是从那时叫上的。

“小尔真是女大十八变”,被称作徐妈的女士温柔地夸赞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热情”,徐爸在一旁补充道。

“您和徐爸也一点没变,美丽帅气,风采依旧”,李尔开心地坐到沙发上,挽着徐妈的手臂。

“就你嘴甜,过来,去超市帮我买点儿菜,还有,家里调味品快用完了,你也看着买几样回来”,高女士说着示意李尔拿出手机一一记下,生怕她记不住似的。

“徐爸徐妈,你们先坐,我很快就回来”……

李尔刚准备拿出手机让李女士下楼帮忙拎点儿东西时,一位年轻男士朝她走了过来,灰白色运动套装,身材高大,一头乌黑的利落短发,额头光洁饱满,细长眼型,鼻梁高挺,薄唇微弯。

“啸清哥?”如果是小时候,李尔估计早就扑上去了。徐啸清,“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这是他名字的来源。

“小尔,好久不见”,徐啸清一边说着,一边将小电驴上的购物袋卸下,把轻的分给李尔,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不管分开多久,再见还是一如之前的亲切。

两人边走边聊,原来徐啸清换了本市的工作,徐爸也由于工作调动回本市,所以他们一家又回来了,还买了和他们同一小区的房子,本来两家就是好朋友,两家大人也从来没断过联系。李尔也详细地给徐啸清理了理附近的商超、医院、购物广场等必备信息。

很快,颇具本地特色的各式佳肴摆了满桌,经年未见,大人们的话题跨度仿佛能够从南极扯到北极,两位小辈默默吃饭。接近尾声时,话题忽然转至两人身上。

“你不知道,当初你们搬走时,这丫头回来后哭闹了好久”,能不伤心吗,她的初恋就这样消失了,李尔这厢正想着呢,下一秒就被高女士揭了老底,“这丫头哭着说,我的爱情启蒙走了,我怎么办啊”,高女士真的很懂得怎么让她更社死,“妈,你行行好”,李尔乞求地拽了拽高女士的衣角,同时她快速瞥了一眼对面的徐啸清,对方只是开朗的和大人们一起笑着,仿佛像个局外人。李尔心道,原来就我一人这么在意吗?偏偏徐妈妈还在一旁玩笑道:“要是小尔能当我的媳妇,我也是非常乐意的”,听完这句,她的脸马上红了,忍住要不红,遂加倍红了。

这是什么大型相亲宴啊!

时隔多年的聚会一下子把李尔的记忆拉回了多年前。

那时,两家人还住对门,关系好得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往对家送。在她一岁多的时候,高女士生病住院,需要不离人的照顾,所以她被拜托在徐妈妈家一个多月。也许从那时起,徐啸清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了吧!

李尔的父母是典型的虎妈猫爸,连家里养的小猫小狗都会看人下菜,她的恐吓还没高女士一个眼神的杀伤力大,犹记得家里的狗子不知从哪儿偷了一只鸡蛋,被高女士撞见后,一声令下,狗子瞬间不敢动了,更搞笑地是,它还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到一处柔软的地方之后才悻悻离开。

五六岁的小孩真是连狗都嫌弃的年纪,她也记不太清自己当时犯了什么错,只记得自己的耳朵快被高女士拧起火了,她在家哭的山崩地裂。小小的徐啸清手里还拿着作业本,便叩开了她家的门,把她领回了家,替人擦干哭花的脸,又领着她去楼下买了一只绿莹莹的小鸟,小鸟长着两团腮红,可爱极了,这才把人哄好。然而没养几天,小鸟就被她失手放飞了。

她有一个藤编的箱子,里面存放着儿时的各种小玩意儿,玻璃珠、纸青蛙……一大半都是徐啸清的功劳。

李尔的爸妈忙,小学初中的功课基本都是徐啸清帮忙辅导的。平日里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徐啸清却一点儿也不见烦。

高一时,她跟着班里的同学看小说,忽然开了窍似的,她觉察到自己喜欢这位邻家温柔俊朗的哥哥。结果,还没待她再长大一点,表明自己的心意,他却走了,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着实让她伤心了好久,人也被她思念了好久。可少年心性,喜欢不长久,讨厌也不长久,很快便被新人取代了。

不过,再见徐啸清,她的内心确实泛起点儿粉红的小涟漪。

很快便开学了。开学后,两人在学校旁边的大学城约了一顿饭。之后,徐啸清忙着新工作,她忙着上课,以及课余协助一位师姐做实验,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

李尔觉得自己最近简直非酋附体,先是不小心没听出导师的声音把他误认为正和她闹别扭的同学,于是头也不抬地将人怼了一顿,接着奋战到半夜的文档一不小心没点保存,再就是刚才,拧瓶盖太用力一不小心把化学品拧碎,里面的液体直接溅在眼睛里,灼烧感蔓延的一瞬间,李尔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失眠了吗?尖叫一声后,很快被人带到水槽旁,用专用的应急设备冲洗眼睛,她可能是实验室成立以来第一位使用洗眼器的学生。

随着冲洗,眼睛的不适感有所下降,却还是一阵一阵的灼烧。实验室的博士师兄安慰道还好不是腐蚀性强的酸液,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李尔全程紧张地被师姐带到了校医院。

校医院的初步诊断也师兄一致,没什么显著的损伤,但仍需去外面的医院作进一步的查验。李尔不好再麻烦科研任务繁重的师姐,就独自一人打车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挂号,等待,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来医院,四周闹哄哄的,心底却空落落的。忽然,眼科诊室的门开了个缝,里面的景象触目惊心,一位男士满脸是血的躺在里面。

因为一些原因,从小她就不喜欢医院,这里时刻在上演着生死时速。“小尔”,循着声音望去竟然是徐啸清,“啸清哥,你怎么在这儿?”

李尔瞬间鼻头发酸,别人不问的时候她还能忍着,可看到从前那么依赖的人,一双眼睛立马红了,一眨眼,眼泪就掉了出来,今日的害怕连带近来一系列的非酋事件……一起涌上来,李尔语不成句地说明了前因后果。“请17号患者去101室”,头顶的喇叭响起。

徐啸清陪着她一起进了诊疗室。医生示意她坐到机器旁,徐啸清代替她讲明原委。所幸只是轻微的黏膜损伤,开了些修复的眼药,医生说很快就能修复好。

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徐啸清替她拿了药后,她才意识到刚刚的失态,现下有些窘得慌。

两人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顺便逛了超市。“以后这种配试剂的操作能避开吗?”“不能,我的专业是风味分析,配制标准品是常规操作。”随后,李尔就看到徐啸清走至一处,拿起两只护目镜:“以后戴着它再操作?”李尔开心地点了点头。其实实验室配有护目镜,只是她以前一直也没用,没想到今日翻了车。

回校后,李尔直接回了宿舍。很快,实验室大群里发布了一条实验安全的通知,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好吧,以我为鉴,大家以后做实验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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