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白帛书 卷三 笑中剑 02

世间妖魔鬼怪横行,若是你也在其间,我只能与你同行

“姑娘,姑娘,老儿我找到你们要找的公子啦!”三个月前,活土地跑进心理咨询管说道。莫言非亟亟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在哪里?”活土地呼哧着说:“城南三里的小树林中,来了一队人正在厮打,那伙人追杀的人,不正是你们要找的公子么?”

追杀。莫言非被这两个字活活的吓的脑子嗡嗡响,立时叫了秋蝉和冬阳去把人救回来。二人勉强搀了人将将到门口,月行远却忽然恢复过意识来,以为还是方才袭击他的人,竟对二人大打出手,幸亏负伤较重,还动不得两下便被制住打昏了过去。

莫言非擦了擦脸颊上的汗,不禁想这人倒是真能折腾。当晚坐在灯下写书信给宁王“述职”的时候,便见那人从窗户翻了进来。

若不是自己出声说话,他只怕第一次见面便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可他们定下婚约之后便在没见过的……

春梅和夏雪见莫言非又不说话了,只得先辞了活土地,让他自便,便连忙跑来照顾莫言非。

那年订下婚约,莫言非便再也没见过月行远了。月行远十三岁参军,在他父亲身边做了一名杂役兵。从那时起,小月将军几乎一跃而起,先是献计改造粮草库,然后带兵巡山时发现一伙盗猎者并抓捕归案,因此牵扯出上司中饱私囊,纵容盗猎者偷猎并从中抽取利润。一年之后,边关骚动不安,月家父子请命前往边关镇守,此后小月将军更是大放异彩,调兵遣将排兵布阵绝不输于乃父,受到朝廷的赏识。

边关的风一吹便是四年,四年间边关的书信不断,可是那时的阙非没有回过一封信,只是偶尔捎去一些衣带鞋袜,没有只言片语。其实,怎么会不想回呢?怎么会什么都不想说呢?只是提起笔来,便满脸的红晕,生怕写出一些艳辞娇句教他看不起自己。她院子里有颗千年的松树,松树每年都会结出厚厚的油脂,她就把这些油脂收集起来,一点一点提炼出一颗一颗琥珀珠。阙非听人说琥珀乃是虎之魂,虎勇猛善战,她希望虎之魂可以保佑月行远。

四年过去,琥珀珠已经结出了一串长长的手串,澄黄澄黄的琥珀珠配着青翠的祖母绿,黑色的穗子喷薄而下,夹杂着中间的银饰,华美不可言。连她父亲也说自己从未收到如此精致的礼物,真是女生外向,和母亲两人一唱一和直说的她面红耳赤方罢。

可惜珠子还未送出去,在阙非十三岁那年,府中来了人,抄家捉拿,家里一时闹哄哄的乱成一团,有人直呼未来姑爷来抄家了!乳娘哭叫着要将自己藏起来,说是女眷要充官妓。出门进香的阙夫人已然被抓,阙勤礼也当朝被拿下,阙非的脑子跟炸开了锅一般,她不信月行远可以这样无情,不由分说的便要去找他,却被自己的婢子拦下。一直胆小怕事的小婢子忽然有了主意,将自己的衣裳换给了她,让她趁乱逃出去,自己却跑进她的闺房,将木屋一点一点点燃。

侯伯府的后角有一个角门,那里除了阙非和月行远,谁也不知道。可今日偏偏守了一个小看守,正在那里东张西望,莫言非趁他不备拿了块石头从他背后砸晕他,这才遁出了家门。可没等跑出长安,自己却被宁王的人拦下带进了宁王府,挣扎中她不禁叫喊不止,被人打晕,醒来后便能说话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宁王的情景。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毫不避讳的站在自己的床前,居高临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口中冷淡的问候道:“能说话了?”阙非哑着嗓子,用熟悉有陌生的表达方式说了句是。宁王似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阙非已死,今后你便叫莫言非,莫言前世是非,你可明白?”莫言非点点头:“是非招惹祸事,言非明白。”宁王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好好将养身体,将养好了便去洛阳替我料理一些事情,这四个人皆为你所用,还有……”

宁王忽然从身后拿出一盒药来,放在莫言非的手上,缓缓的说道:“此药名唤离情。牵愁照恨动离情,你可明白本王的用心?”莫言非一张脸惨白,她不是不知道间客会被人用药物控制,只是自己如今也要走这条路,若不是家败,何以至此……

这五年莫言非不是没有恨过月行远,只是想想当今陛下也不会放任两家联姻做大。他两家必有一家须得败落,且要败落的彻底,陛下方能安枕无虞。月行远自从那次抄家后两年便启程去了边关,那年,莫言非身体大好,出发去洛阳。只是路上听路人提起,这两年月家公子发了疯似的不知在城中找什么,好似是丢了爱物……

沈家之事是莫言非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可没想到就第一次的任务却出了纰漏……

那日送沈云何回扬州,莫言非吩咐夏雪将她二人谈话的纸张皆烧毁。夏雪是要跟了沈云何去扬州的,心中惦着自己的细软,便将纸张用石头压在廊上叫了冬阳去烧,冬阳正巧打发院中其他婆子离开,却叫林颜芝在此地看家的乳母瞧见以为是自家小姐写下的东西,收了起来,然后便拿回了家给林颜芝。拿到纸张的林颜芝被上面的内容吓得魂飞魄散,本想烧掉,可又鬼使神差的把东西收好了,随着乳母南下扬州。

原本是投奔邵琪敬的林颜芝见邵家亦破败,还因父丧欠下钱财,这才想起了那纸张上的内容。林颜芝威胁到莫言非眼前的时候,宁王不在座上许久。林颜芝以信上的内容要挟莫言非安插自己的未婚夫婿邵琪敬进沈府入赘,并没说其他的。但是一个女人这样为未婚夫婿打算,除了对他含了指望之外,不做他想。秋蝉春梅等人纷纷献计杀人灭口,可邵家一穷二白,林颜芝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宁王本来的计划是趁沈家虚弱,先保住沈家小姐,再找借口抄家,便可保住沈家之财不被宵小觊觎。眼下莫言非手中确无可用的人选,但也不致被这等小小民女威胁的地步,若非宁王忽然传话来说沈家之事暂缓,莫言非还想不到邵琪敬。

莫言非了解过邵琪敬这个人,性子寡懦,标准的读书人,他应该不会对沈云何如何的,即便身后一个林颜芝在操纵。莫言非让邵琪敬画一幅南海观音像,自己题上字去:“菩提并非树,丝萝安可缠。置在红尘身,寡心方高安。”提醒沈云何此人不可信。邵琪敬自然看得出端倪,莫言非只说沈家小姐心气极高,不得不招赘,若非自己的画中显露也不想接亲的心思断不能得小姐的注意。

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起来,沈云何一心只以为自己待邵琪敬好一些,日子也可以过得舒坦一些。她接来林氏孤立了林颜芝,却切不断邵琪敬同她的联系。她以为天长日久,再多的贪心也都会瓦解,不过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会有这样多的心计?可是已经贪婪的心怎么回头呢?林颜芝给出了自己最珍贵的,最后的依靠,怎么还会善罢甘休呢?莫言非书信中一遍一遍的提醒她,她都只当是她担心过度。可是当她失去孩子的那天起,她才对这个可怕的女人有了一点印象。说她可怕,并不是因为林颜芝能真正的伤害到她,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心里的欲望这样强大,能驱使得了人的心。

林颜芝进门之后,每天都会挑了沈云何看账本的时间来瞧她,沈云何不禁好笑,一个文官家的女儿,想看沈家的账本还嫩的很。从邵琪敬进门开始,沈云何连账簿的面都没让他见过,可林颜芝却不同,那日莫言非从灵堂离开之后还曾大闹一场。

“凉香呢?夏雪呢?姐姐的账本是放在哪里的?”那日邵琪敬去府衙,林颜芝还穿着一身孝服便来到西院颐指气使的翻找,可她只身一人来到沈家,老乳母也在几年前去世,满屋子的下人谁能听她的使唤?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便自己忙自己的去了,也是终归大家把这个挂名的二小姐放在眼里,叫了管家来。管家恭恭敬敬的回道:“回二小姐,大小姐的账本您是碰不得的。”

林颜芝一屁股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问道:“怎么?大小姐去了,这府里便是我最大了,我想查一下沈家铺子的情况也不行么?”管家还是那副笑说道:“二小姐,怪老奴多嘴一句,小姐是以自个的名义收了您为义妹,并不是以先老爷的名义收您为义女,您在沈家说白了不过是个友人,即便冠了沈姓,也不是沈家人啊,那您身后也是入不得沈家祖坟和宗庙的呢。”林颜芝的脸色越听越难看,旋即问道:“这话怎么说?”管家往外看了看,走近了方才对林颜芝说道:“那我们姑爷大人可是入赘,按理纳妾也该是外室,外室如何入得祖坟呢?”

当初收她为义妹,不过是面子上好看而已,但沈家上上下下都是把这层看的真真的,唯独他们三人不觉。林氏和邵琪敬只当沈云何贤良,林颜芝见她是委曲求全罢了。沈云何这样做法,不过是更瞧不上她罢了。

见林颜芝呆坐在座上,管家无声无息的告退了。忽然那边有人狠狠的摇晃着她叫喊道:“小少爷不行了!”

好像是积攒齐了一起释放一样。林颜芝跌跌撞撞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那具小小的身体已经放在了床上,凹在额头里的小眼睛瞪的老大,小小的面孔极具狰狞,好似怨恨着一般瞪着林颜芝。

林颜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边忽然响起莫言非那时说的话来:“林姑娘,你二人属五服之内的近亲,近亲通婚有违礼法,对后代也会有影响的,你还要一意孤行么?”周围的人全都手忙脚乱的招呼着什么,谁也顾不上瘫坐在地上的林颜芝,好像有人嚷着来抄家了,还有人说姑爷被抓起来了。周围安静下来的时候,林颜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是那日成亲时帷帐的一角。把布条挂在横梁上的时候,林颜芝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不是犹豫的,就像是平时倒水喝茶一般的镇定自如,心里一丝感觉也没有。踢倒凳子的时候,她不禁苦笑,心里都没有感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挣扎的时候,林颜芝心里想着,自己想利用莫言非,却反倒被莫言非利用,一直以为是个软柿子的沈云何,其实一直不屑跟自己斗,送出去便收不回来的邵琪敬哪里值得自己爱了?姑母是个只会叹气唯唯诺诺的妇人,根本不能为她说话。她以为自己争取的,却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林颜芝以为自己能看到什么,结果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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