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匆匆地跌回来,休息站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温柔好客。大巴爬软了四肢,但脊背上的还有人踩踏着,它还要使命加班。
滩涂的螃蟹们悠悠地咂嘴里的沙,举起鳌漫不经心打理眼镜。看着桥上的车纷纷蹿过,它们也觉察这起的风,挺硬。
“富饶的舟山,七座港口热情欢迎在海外赶来的铁皮客人,这可比休息站温柔多了。”我想着。被赶到乌石烁滩,乌黑的鹅卵石在脚下沙沙作响,我记不清拍集体照已是十分钟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有三十分钟。时间似乎恋上了田径,不知不觉就从我身边冲过了。
乌黑的细石,波滚的浑浪,蔚蓝的天际,翱翔的游云,它们缓缓涌向远处一线,又缓缓踱进繁杂人群。走远博览,走进细瞧,然后走开,反复循环,亘古不变。它们似乎在等什么人——用须臾的手勾勒、赋予它们永恒的人。今天没有缘的人,它们不急,它们还有明天;今天有富丽的景,我急,我没有明天。
沙滩是夕阳的抱枕,潮汐便是他粗犷的手,死死贴在人组成的枕席上,我浮在海上,想起导游的驱赶:离开石滩,去玩水。给予我们四十分钟的活动时间。
潮汐肆意地抚摸我的肌肤,推搡着我的身体,把沙子塞进我的衣物中来满足他的恶趣味,但我水性不好,只能杵着,被摆布。
欢喜时被拉出水面;愤怒时抛向远处去;寂寞时撕扯衣物,抚捏肌肤。我被潮汐侵犯了二十分钟,我难过;一大片人被潮汐侵犯了更多时间,她们在乐呵,他们也在乐呵。是谁给了它侵犯的勇气?人给的,人不会惩罚它;是谁给人乐呵的资本?它给的,它不会放过人——悲欢离合不会共通的乐趣,一笔不错的买卖。可我是来玩水的,不是让水来玩我的!
明天到了,被驱赶到普陀山。烧香拜佛,祈祷保佑,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火炉既可以烧香,也可以烤人;硬币既可以许愿,也可以砸人。
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我来祈福,我不信佛,我知道祈求无病无灾,但未来一定有病有灾;我来渡劫,我不幸福,我知道香灰烫手,但没有日光来得毒辣。
烧香、祷告、鞠躬、焚香。人们都做的流云似水,官止神行。他们知道现实不满,就把心绪拖给上面的神整理,接下来自己不思索的生活就行。倘若羊群,谁怎么做,跟着做就是了,要什么精神和思考?
我不信佛,也不攀俗,迟早那天会成为别人的敌人。当要面对荒诞的现实和虚渺的神明时,我的灵魂又要归寄何处呢?或许在一个黑夜,寻一处月稀星浓,虫开花鸣的地方将自己埋葬,成为一个无名冢,然后肉体是麻木不仁的活着吧。
滩涂的螃蟹们都躲进洞里了,风吹得硬,它们的壳吃不消。大巴的手脚撑住了,并非他愿意,只是它没得选。在四小时的工作后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中,大巴也只是沉沉的哀叹,没有力气再嚎了……他赶得没生气了。
我被导游赶回家。似乎一切都在急,赶路急,睡觉也急。
生活也着急,你看,它每天都要寻找无数的目标,强奸每一个人,让人既接受不了,又不能骗自己舒服。结果看来它是虚了,越过越糟;被强奸的人也得不到好处,没人会替他们申冤。
我是生活这两天的情趣对象,匆匆地上床,为难地性交,迷茫地离开。它着急,我也得着急,但我在急什么?最后再被不知情的人夸一句:去舟山了?会感受生活的。
想来也是,会赶受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