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婆婆就想回重庆,为这事还跟孩子爷爷闹别扭,打电话给孩子爸爸哭过。
我知道,她想回老家。所以,孩子爸爸问我过年去不去重庆,我没有犹豫。
初二,全家出动,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到酒店,简单地吃过午饭,我们便前往四公里。婆婆好多年没回来了,她要去看看已故的外公外婆。
一路上,她都很兴奋,特别是经过她熟悉的地方。车子一路狂奔,她不时给我们指点那些曾留下她童年记忆的地方。
这儿以前是砖瓦厂……那边就是我小时候的家。
过了这座桥就是……我小时候常在这条路上走……那个时候这里……
孩子爷爷和爸爸在这座城有共同的记忆,他们三个说得热闹,我和女儿听得一头雾水。车窗外高楼林立,桥梁河流都一个样子。我安静地听着,竭力想象他们描述的样子,一地碎片,无从拼凑。
快到公墓了,婆婆情绪变得焦躁起来,一会儿说车子要停在哪儿,一会儿说这个路好像不太对,一会儿又说记得有一道坡。沿途都是卖冥币的,应该不远了。车停下来,她买了些祭祀用品,我提议买束菊花。
她很多年没来过这里,记不得外公外婆的墓在哪里,也不愿给舅舅们打电话。我是第一次去公墓,天啊!密密麻麻的墓碑,上哪里找?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很是不理解,为什么不能问舅舅。
她没说话。
跟在她屁股后面,沿着石头台阶一路往上,还要从两边的墓碑上扫视,看看到底在哪里。看婆婆在墓碑前穿来穿去,到处找,那种心情无以言喻。
孩子爸回到大门口找工作人员查,婆婆凭着记忆找。我们就站在路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突然听到她在叫。走错道了,往前走,再爬到顶。终于找着了。
女儿把花摘下放在墓前,婆婆点好香,喃喃地说:这是谁上的,这又是谁上的…直到把全家人说了个遍。给外公外婆上了香,我们退到一边。透过墓碑,我看到旁边有位老奶奶,拿着报纸认真仔细地擦着墓碑,神色悲戚,一遍又一遍。纸灰在空中密密地飞着,她花白的头发刺眼得很。她擦得很慢,好像一边擦一边在想着什么。
转过头来,我看到婆婆红了眼圈,泣不成声。
孩子爷爷示意大家走开,让她一个人单独与外公外婆哭会儿。
她一个人蹲在那里,哭着说着,像个孩子,失去了爸爸妈妈的孩子。
我们每个人都会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