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端午假日,天气非常宜人。高铁穿行于陕西到河南的路上,天蓝山青,像余韵悠长的暮春。
和好兄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但联系是不断的,依旧有聊不完的话题。俗世杂务、快意人生的热烈,籍着一粥一饭一茶一酒,还有这扎实的故土,惬意地氤氲在时光里。
依照约好的日程,我们一行5人,从县城出发,驾车向西北山区进发。半个小时的光景,就来到“盘上”的南端——南村镇。“盘上”是千百年来人们对辉县西北部山区中间的小盆地的俗称,因为以前要到达这块平原,必须在山陵间盘旋而上,故而得名。这次上山的主要目的,是探访前期寻找的贫困家庭。我们来到南村镇的一个村子,多方打听,找到那户人家。这个家庭比较特殊,据女主人讲,其丈夫是货车司机,2021年因心脏病去世。她丈夫从小过继给无儿无女的三叔,所以亲生父母那边的耕地没有分给他。等他去世后,其三叔又把自己的耕地租了出去。女主人独自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孩子,靠着给娘家放羊过活。三个孩子最大的读小学三年级,最小的才六岁,幸而没有裹挟在丧失父爱的自卑中,一个个活泼开朗。我们一面给予物质资助,一面与女主人和孩子进行交流,增添受关爱和尊重的情感,树立知礼明德、好学上进的导向,探讨通过工作就业提升生活质量的途径。在告别一家人驶向另一个村庄的路上,想到那个在隔壁独住的三叔,长期日晒脸色黢黑的女主人,懵懂无邪的三个孩童,怜悯、同情、忧虑、欣慰同时向我袭来,在这些混合的情绪里,我放佛看到千百个农村家庭的悲欢离合的细微的图像,有可解的,有不可解的,更多的如风如雾,湮没在万千年的尘世。
在万仙山景区的门口的一个小村庄,因山高土薄而贫,又因风景区的开辟使得部分村民逐步迈向富裕。就在这个将数座小屋翻建成民宿,同时依然有人住在数十年前建成的石头民房的村子里,有一个2005年出生的孩子,先天残疾,腿脚不便。母亲智力残疾,早早过世,父亲患有小儿麻痹症,也在五年前去世了。他一天三顿到附近的景区员工食堂打饭,算是解决了吃饭问题。我们在村民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孩子裤裆残破,一瘸一拐地带着我们进到了他的家。说是家,其实就是个破旧的小屋,屋内污秽不堪,垃圾满地,床上堆着脏兮兮的不知用了几年的被褥和一些应该是别人捐赠的衣服,用“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我们与他交谈,才发现他的智力也有残疾。稍微长一点的对话,他就听不懂,给他钱也不要,说不知道怎么花。一股苍凉在我的心头升腾,似一种阴阳两隔的绝望。我们给他买了一些日用品和零食,决定以后再找时间来探望。后来与同来的朋友们聊起来,都有难以言说的无可奈何的心疼之感。
继续前行,进入万仙山景区的核心景点之一——南坪。我们爬山、畅谈,又在山顶的民宿对着高耸入云的青山餐叙。在某一刻,望着山顶干净清澈的上弦月,把酒听着松风,两个词汇闪过了我的脑海——丰富度和层次感。淳朴、直率、细腻、豪情、沉静、热烈,这些似乎难以调和的状态,在不同的境遇中竟然浸淫在朋友们的身心中,绘出立体的自我。而这一个个的鲜活的个体能够因缘聚合、心意共振,大概就是因为有善良这个共同的底色吧。而我也庆幸在一天的时间里,与朋友们尽己所能的体悟生命的丰富度和层次感,被动的、客观的和主动的、主观的,在善良分化出的行止中演绎更多的人生面相。
和朋友在从穿壁长廊步行下山的途中,一句诗词数度在心头跳动,我想起了黄庭坚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句诗带着悲意,却不啻含有必然性:人生的归宿不可更改。在这悲凉的意蕴里,我们追求的是在这漫漫旅途,有爱相伴、有情相随。而有了这份爱和这份情,也就有了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