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退休前很忙碌，闲庭信步笑看花开花落，对他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退休后突然打乱了熟悉的生活规律和方式，对忙碌惯了的父亲来说着实有些不适应，有一阵子情绪比较低迷。我让他找些喜欢的事做，希望早点享受退休后的快乐。
直到有一天，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有时间来看看我养的花！”语气如孩童般地喜悦，感觉找回了忙并快乐的日子，莫非父亲爱上了养花？果真如此！
周末看望父母，刚进门就听到父亲从阳台传来的声音，穿过客厅，底气很足，“快看，我的君子兰又长出一片叶子！”听得出情绪高涨，我来不及换鞋放包，冲到阳台去看父亲养的花，其实是想看看又开始乐呵呵的爸爸。父亲迫不及待地和我聊起他的那些花儿，如何选种、备盆、培土、浇水、施肥.....君子兰喜欢半阴，既怕炎热又不耐寒，适宜在室内培养；南天竹喜温，耐湿也耐寒，属常绿灌木，对水分要求严格；还有芦荟最好用泥盆，用瓷盆和塑料盆透气性差，容易烂根.....我很惊讶父亲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捯饬地如此专业，他对这些花儿的用心程度可见一斑。父亲说其实他只把养花当成一种乐趣，想看看这些绿色的生命在咱家的露台摇曳。他不养奇花异草，说珍贵的花草不易养活，精心侍弄的好花在他眼前生病欲死会难过。而这些好种易活的花容易摸着门道，自然常常喜笑颜开。
后来，父亲又陆陆续续添置了些花草，咱家的露台四季如春。我又陆陆续续听到了与花有关的故事。父亲很少光顾那些成品花，因为看不到它成长的变化，他只喜欢买花种，自己培育，希望从发芽，长叶，开花，结果的过程中得到乐趣，成就感也油然而生。甚至在路边，被人丢弃濒临死亡的花儿，也会被父亲小心翼翼地捡回家，想尝试着救活它们。比如家里的凤尾竹，滴水观音就是在爸爸精心伺候下起死回生。爸爸说，看到它们重新绽放生命。不亚于医生治愈了膏肓的病人，那种愉悦心情，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与他相通。想起家中一株养了多年，造型独特的景天树因为我浇水不当而凋零，父亲闷闷不乐，母亲也几天没有笑容。我自责地立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父亲戴着老花镜，试着把最后两片泛绿的叶瓣重新栽培，肠子都悔青了。过了很长时间，爸爸还时常念叨着：“唉，当初我发现它时，它只孤零零的被人丢弃在院子里，像是已枯死了。我想想还是把它带回来，看看能不能再次成活，太可惜了！”说这话时，爸爸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而我也转过身，背对着父亲，用手摸眼睛。对于一个爱花的人来说，花开大开小都无所谓，让这些花儿能持续开着，便是最温馨的慰藉吧。
这段时间，父亲又迷上了萌哒哒的“小肉肉”，偶然捡回一片叶子，植入盆中，晾在阳台，听卖花的老板说过，这小可爱生命力很强，喜欢阳光只要一点水，便可以长得生机勃勃。或许因为这点，父亲格外钟情于这种小清新，又添了几个品种，出门在外还时刻惦记着，让我常去看看他的“小肉肉”。
“人养花，花亦养人”，这话在父亲的身上得以体现。父亲侍弄那些花儿，投入的不仅是汗水还有感情，倾注了主人性格趣味的花草必然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没有情趣的人能养出一盆好花那是不可能的。而养花的过程就是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一种审美。你在移盆、培土、浇水、施肥、修枝中活动了筋骨，锻炼了体力，酣畅淋漓，精神焕发。生活的琐碎，感情上的不愉快都在这花草间烟消云散，一个心胸狭窄、心情抑郁的人怎么能培养出一盆大气的好花呢。所以养花之人必是健康、开朗、乐观、长寿之人。
老舍说，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实，有香有色，既须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父亲或许总结不出这些言辞，但是“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是他的生活态度，并且影响着我们。
2016.7.11星期六 完稿于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