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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被人称呼“学渣”，是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那个头发花白的数学老师，每一线目光都写满鄙夷，她撇着嘴：“那个张萧，你就没必要跟他浪费唾沫。他，就是个渣，传说中的那种学渣！”
她拍手哈哈地笑。我不明白，她是在得意自己用词准确，还是在笑我名副其实。
看见我站在门口，她依旧保持了笑意，目光如炬投向我，脸上不见丝毫尴尬。
也是，她有什么好尴尬的？该尴尬的是我才对。我猜，班主任肯定已经说了我打架的事，所以，她的鄙夷无需掩饰。
是的，我不仅仅是个学渣，还会时不时招灾惹祸。我打了隔壁班一个男生，因为他嘲笑我数学考了71分。他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居然考不及格，你就是个废物！
废物，多熟悉的一个词！每次我读错字、做错题、没考满分，它都会跟父亲的巴掌一起，迎面砸过来，砸得我晕头转向。
我的父亲，最高学历是小学四年级。他说，他吃够了没文化的苦，我绝不能再走他的老路。
除了这点见识，他还坚信另一条定律：不打不成才。哦，有时候他还有另一种解释：棍棒之下出孝子。
小学六年，我一直名列前茅。我自觉没有多聪明，好成绩都是下功夫拼来的。而我之所以那么拼，只是为了不挨打。
现在不拼了，也不过是因为，我已经足够高，足够强，能抓住他挥过来的手，再一把把他推出去。我，有了反抗的力量。
在我推开他的那一刻，我从他眼中看到了震惊，好像，还有一点点恐惧。从那天起，我就决定，以后的每一天，我要做我自己！
所谓义务教育，是不是说，上完这三年是我的义务？行吧，反正暂时也无处可去，混三年也无所谓。
我其实更想逃离。说来可笑，我之所以没成行，是因为没有身份证。没有这个小卡片，我会寸步难行。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多么反感学习，于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我也会认真听一节课，或者，用心答一份卷子。
英语老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总是揪着我不放。甚至在我明确告诉她我要摆烂之后，她依然一遍又一遍叫我回答问题。她说：你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聪明才智呢？
用聪明才智换高分？让我的父母可以四处炫耀？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棍棒有威力？
绝不！我要随心所欲做自己。毕竟，我的逆来顺受，也没换来父母的爱。那我就试试桀骜不驯，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张萧！你过来一下。”天啊！又是那个可恶的女人。“背诵第三段，用实力碾压他们几个。”
“快点儿！我知道你会。别用这种生无可恋的眼神儿看我，没用，我不吃你这一套。”
这个woman！比班主任还难缠。好吧，给我10分钟，我当场记行吗？
我只能举手投降。这个可恶的女人，她会在我拒不服从时笑得更灿烂。我受不了她直视的目光，她不仅看进我眼里，还直接盯入我的心里。
她在班里表扬我的点滴进步，跟其他老师夸我聪明，让我跟另一班的人比赛。她一脸轻松：大不了咱俩一起丢人！反正，我把牛替你吹下了。
她还会给我们讲段子：
“我站在1楼，有人骂我，我听到了很生气。
我站在10楼，有人骂我，我听不清，还以为他在跟我打招呼。
我站在100楼，有人骂我，我放眼望去，只有尽收眼底的风景。”
她说：一个人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他没有高度。高度不够，看到的都是问题；格局太小，纠结的都是鸡毛蒜皮。
她说：再过几年，回首往事，当初那些让你痛不欲生的经历，居然可以一笑而过。你可以试试。
要不，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