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晓松说了句“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许巍随后再发行了同名歌曲推波助澜,一夜之间,这个形而上的话题像一阵势头猛健的飓风,横扫微信朋友圈,各种媒体公号更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开枝散叶,衍生出花式繁多的引申话题。
掐指算来,有个把月了吧,关于这个话题的枝枝叶叶也纷纷开且落了,当时,有几个好友见我对这个红的发蓝的话题憋着没动静,以为在话题之外酝酿奇谈,微信留言,想听听我的拙见。
翻看各种高人高论,我激动着,煎熬着,也忐忑着,最后,一筐毛蛋统统憋死在壳里,连毛也没飞出一根来。
前几天,朋友小A又提及,遂毫不犹豫毫不谦卑,回了一行大大的字:让诗去死,远方滚回远方!
“苟且”一词,百度百科的基本词意是这样的:意为在做不想做或不该做的事情,却在做,这种状态称之为苟且。
由此我们还可以顺带拉出几个词语一同连坐:苟且偷安,因循苟且。
一句话,这个词语在感情色彩上是地道的贬义词,传达出一种很不舒服极其纠结的生活状态,不妨称作“鸡肋之痛”。
“诗和远方”,在我看来就是对梦想的追求,对美好雅致生活永远的仰视,对个体价值和生命意义的终极追寻。
很多年前,为了逃避眼前的苟且,我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请了半年长假,抛家舍业,以易水送别的悲壮,和父母亲朋洒泪挥别,去未知的城市寻找诗和远方,顺带治疗一下文艺青年常犯的阵发性抑郁和躁狂症。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我如愿应聘为一家报社副刊的编辑,待遇和工作均胜过当日苟且,生活和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当我每天早上揉着惺忪睡眼,在路边随意买一个豆包或一杯牛奶,边吃边迎着早晨的第一缕微光坐上公车,再摇摇晃晃的来到报社,开始审阅堆积如山的稿子,处理繁杂琐碎的事务,五点半准时下班,再坐上公车颤颤巍巍的回到住所,生活规律的就像一座从不出错的钟表;当坐在我对面的前辈大姐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要给我强行恶补报社人事八卦,甚至不惜挖地三尺,刨坟一丈,抖落一地鸡毛,拉出鸡零狗碎;当报社的某个资深同事也和几月前的我一样,毅然逃离眼前的苟且,辞职去追寻她的诗和远方;当我因有些许小小失误被主编叫去骂的五脏俱焚六神无主……
我不禁鼻子陡然一酸,门板宽的眼泪一直奔流到天边!
下班后,站在川流不息的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中央广场,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杂草丛生的人生路口,痛定思痛,认真的总结了近三个月的工作和生活,追溯了三十多年的活动轨迹,禁不住老泪纵横,心底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不停的质问:
这,难道就是你九死不悔追寻的诗和远方?
这,难道就是幸福像泉眼一样永不枯竭的地方?
这里,也许只不过是远方的苟且!是另一个如机械运转,毫无新意绝无创意的过去的翻版。你所谓的“诗和远方”,大概正是别人的苟且之地,真正的远方大概不是指地理位置的远近,而是个人心域的辽阔广远,如果不改变苟且的心态,走遍全世界,跑到火星上仍是苟且,
唯有苟且!
我抬起头,夜空中繁星点点,眼前灯光闪闪,晚风隐约送来陈奕迅飘渺的歌声《梦想天空分外蓝》:
“从白云看到不变蓝天,从风雨寻回梦的起点,海阔天空的颜色
。就像梦想那么耀眼,用心就能看见,从陌生的脸看到明天,从熟悉经典翻出新篇,过眼的不只云烟,有梦就有蓝天,相信就能看见 。”
处处白云处处天,也许生活中,最重要的不是急着去到达远方,而是先从眼前日复一日的苟且挖掘出诗意,“从白云看到不变的蓝天,从熟悉的经典翻出新篇”,如手艺极好的厨师会把普通的萝卜土豆花样翻新,一下子端出七八个菜品,得道高僧可以从屎溺中,从一叶一花中悟出最高的禅机。
我的小姨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了,要不是年纪偏大,血压偏高,估计她还会“宇宙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了,半辈子的人生就如一只忽远忽近的风筝,一直飘摇在祖国幅员辽阔的疆域上空,甚至漂洋过海,招摇在欧非拉的蔚蓝天空中,前一阵子,好不容易落地了,我跑去看她,跟她闲聊,她那一副跟国际接轨的非凡气度让我瞬间矮化,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就高晓松这两种纠结的人类生存状态,小心翼翼征询了她老人家的高见,小姨只一句就拨云见日,瞬时打通了我任督二脉,整个人立马通透了,
如果心没跟上,走到哪里都是苟且,如果心随身动,随便哪里都是诗和远方!
古往今来,有许多走遍千山万水的大家,一路远行一路歌,在艰难的生存现状下进行诗意的跋涉,比如我心目中的流放男神苏轼,比如我喜欢的台湾作家三毛,当然,自古迄今,也有无数坐地日行千里的大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比如我仰慕的紧的伟大残疾科学家黑洞之父霍金,比如一生不曾离开英国约克郡豪渥斯几百米,身处荒僻,目及四方的《简爱》之母夏洛蒂·勃朗特……
真正的诗和远方无关地域,它就藏在心灵的最深处,藏在夜晚最真的梦里,它闪烁在清晨的第一滴朝露上,萌动在春天枝头的第一抹绿意中,它展现在孩子纯真甜美的笑容里,隐匿在苟且生活的每一处褶皱中。
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将人类的需要分为五阶,这五种需要从低级到高级,从物化的生理需要到抽象的精神需求,从这个层面上来将,苟且的生活是不走心的,更多的是停留在吃穿住行吃喝拉撒等最低层次的生理需求,是粗糙伪劣毫无质感的生命华衣,是对人生的恣意挥霍,而根据需要层次理论,我们应该高瞻远瞩,更上一层楼,所以不安分的人们矢志不渝的追求诗(诗意的栖居)和远方(心中那片海)。
可是一个严酷的事实是,人,生而不自由,不是谁都能当得起拔腿就走的任性,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原谅我们沦为凡人身不由己,原谅我们只能原地打转,跳一场凄美绝伦的足尖上的舞蹈,就像泰戈尔所说“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对于这世界上大部分平凡人来说,高晓松这句话其实很有害,除了让无才吟诗,无力抵达远方却又不得不苟且隐忍的他们痛苦煎熬一把,好像再无他用,你扔一粒火种,要是扔在茅房上,不仅没有点燃照亮前途的熊熊火炬,反而连他们安身立命的家当也没了,我要是曾在清华园中茁壮成长,没有七十岁老母要床前伺药,没有三四岁幼儿要躬身抚养,当然,我也可以背着吉他留着长发带一只毛发洁白的哈士奇浪迹天涯,去追寻传说中 诗与远方。
所以,醒一醒,平凡人,我们的诗大概就在眼前,就是茶米油盐,早上简单的豆浆油条,晚上开心的啤酒烤串,手头干不完的工作伙计,家里拌不完的嘴和吵不完的架,永远也开不起的宝马和挣不够的钱。
淡茶一盏,素琴一架,陋室白丁,不妨苟且生活,让诗歌去死,让远方滚回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