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克诺普夫与小美人鱼

文//[德国]米切尔・恩德                          译/耀清

    吉姆·克诺普夫兴奋无比，因为他们又要扬帆远行了。这次可不是随便去一个地方，而是去曼达拉！曼达拉，他的女朋友丽丝公主正在那儿等候着他呢。吉姆和火车司机卢卡斯早已将他们的好伙伴，火车艾玛，修理一番，从而让这个老家伙适合海中航行。此次曼达拉之行将会穿越浩瀚无垠的大海，所以吉姆再次检查了所有车窗，看看是否密不漏水。只有一切准备就绪，它才可以安全出发。

    火车在海面上行了没多远，便开始潜入海底。结实笨重的艾玛在海中越沉越深，我们的两位小朋友望着海底的一切，不由惊叹万分：只见银色的鱼群，如天上的云朵般绵密；一只只螃蟹，蜷缩在它们的硬壳中；还有数公里长的海蛇，八只脚章鱼，通体透明的水母，莹莹发光的贝壳，淡紫色的海草，和无穷无尽的细沙。

   “快看那儿！”吉姆指着一群鱼叫道，“它们那么平，真像一条条飞毯。还有那儿的鱼，它们吃草的样子，活像陆地上的奶牛。”其实感到好奇的不仅是吉姆和卢卡斯，这些海洋居民也透过艾玛的玻璃窗新奇地望向车内。

海底光影摇曳，忽蓝忽绿。海草轻盈曼舞，花儿拂过艾玛，然后四散而去。还有那种看来像棕榈树的植物，只要被人一碰，就变成了鱼。艾玛首先得习惯鱼类交通，她正在一条宽广的水中通道航行。她经过一处处岩石，穿过一个个洞穴，有时还得格外留神，因为某处“洞穴”，当你第二眼望去，才蓦然发现竟是鲨鱼张开的“血盆大口”。吉姆看到已经有好几只纤细的条状青鱼直接游入这个大口里。“血盆大口”越来越近，不过要是它想吞掉艾玛的话，恐怕先得咬掉自己的牙齿。

吉姆指着远处，大声叫喊：“快看！发出巨大声响的烟囱！”“那些是凝固的火山岩柱。”卢卡斯解释说，“水下也有火山。高温岩浆喷涌而出，遇到水后冷却凝固就形成了火山岩柱。”两位火车司机都想看得更仔细些，所以艾玛便离开宽广的水中大道，踏上了通往水下火山的航线。“但愿火山可别开始喷射岩浆。”吉姆不无担心地说。

   “年轻人，我们当然不希望这样，”卢卡斯说，“不过，这座火山看来好像已经沉睡很久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处山洞。这里很暗，只斜上方有光束投下，看起来像座教堂似得。一群群五颜六色的海鱼簇拥在洞穴周围。吉姆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卢卡斯则摘下了帽子。“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吉姆多想向他的女朋友丽丝公主展示眼前的一切啊！

“我认为，我们必须再次慢慢浮上水面。”卢卡斯说，“驾驶室里的空气开始变得有些稀薄了。”

吉姆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打哈欠。艾玛掉转头，绕着火山岩柱蜿蜒盘旋，但是怎么都找不见出口。这时，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讨厌死了，”卢卡斯抱怨着，“这儿简直像个迷宫。通常情况，光线只会从上方照射下来。”现在空气完完全全变得非常稀少了，卢卡斯也开始打哈欠。吉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由握紧卢卡斯的手。

  “别担心，老伙计。”卢卡斯宽慰他，“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再出去的，毕竟，我们都能进的来。”

    吉姆又累又困，半睡半醒中，他看到丽丝正在他面前向他微笑招手。这时，突然有谁敲打着玻璃窗。吉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面前，竟然是一条盈盈微笑的美人鱼!她有着一头海藻般的银色秀发，几乎全身透明，好像是用果冻做成的。她的髋部往下长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鱼尾。美人鱼笑着向两位火车司机招手示意。“卢卡斯，快看，一条真真的美人鱼！”吉姆激动地喊着，他现在总算清醒过来了。“她示意让我们离开这儿，我们应该跟着她。”

这条小美人鱼带着艾玛和两位火车司机离开了洞穴，然后来到一处巨大的城堡前。城堡的大玻璃门敞开着，艾玛驶入城堡。卢卡斯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打开了司机驾驶室的门，一瞬间，清爽新鲜的海风扑鼻而来。吉姆和卢卡斯深呼吸，过了一小会儿，他们便意识到自己身居何处，原来在一座水下宫殿！真是奇怪，他们竟然能在这里呼吸。

“欢迎来到洛玛若王国。”他们听到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是那位小美人鱼发出来的。“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苏尔苏拉辟支公主。”“非常幸会。”卢卡斯说着，便摘下帽子行礼。吉姆则向她伸手问好。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轰轰隆隆的声响，就在我们的朋友转身之际，一刹那空气窒息，令他们震惊的是，在他们后面竟然站着一只海狮，他有房子那么高，长着一双水球般大的眼睛，还留着浓密而宽广的髭须。他简直和美人鱼一样绿，不过并不完全透明。他的秃头上带顶玻璃皇冠，还粘着珍珠母，蜗牛壳和海藻之类的东西。“亲爱的父亲，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新朋友，吉姆·克诺普夫和卢卡斯，他们二位是火车司机。”小美人鱼又对吉姆和卢卡斯说：“这是我的父亲，洛玛若国王。”

“真诚地欢迎你们，”国王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然后用他的鱼鳍抚摸了每一个人:“你们是不是在那个无底火山中迷路了？”

   “是的，您的女儿救了我们，”卢卡斯说。

“苏尔苏拉辟支是个了不起的小姑娘，非常的聪明。”洛玛若国王说:“现在，我要邀请你们吃些小点心。”

吉姆和卢卡斯被带到宫殿的宴会厅，然后坐在软绵绵的沙发椅上。巨蟹，螃蟹和螯龙虾端着汤碗和盛着海底水果的盘子走了过来。巨蟹用它们的大爪子将小点心切成即可入口的大小，并将这些为我们的朋友一一奉上。吉姆和卢卡斯很喜欢吃。这时，洛玛若国王告诉他们，他大概已经有六万岁了。“天呀！”卢卡斯感叹，“那您保养得真够好。”

国王感谢他们的恭维，又解释说水下世界的时间要比陆地上快很多。而且光在水下的传播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居民也可以呼吸。

   “我们有自己的海下闪光灯，甚至有自己独特的光学知识，我们的光都是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照射过来。”吉姆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被引进了那个迷宫般的洞穴。

饭后，吉姆和卢卡斯观看了一场由金色小海马表演的水下芭蕾，接着又被带去参观皇家章鱼队。“他们一定会把你们逗笑的，”

苏尔苏拉辟支说，“在我们的世界，我们笑得很多，尤其是在饭后，那样对消化有好处。”

     现在呢，那些章鱼开始耍噱头。一只章鱼突然咬住吉姆，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挠痒痒。另外一只则夹紧卢卡斯，挠他的下巴。“我，我”吉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我一直不晓得……原来你那么怕痒。”

    由于美餐了一顿，又笑了那么多，我们的朋友变得筋疲力尽，所以在苏尔苏拉辟支带他们返回宽广的水街之前得要小憩一会。墨鱼们喷出黑色的墨，一切暗了下来，不过吉姆却不想睡，尽管海底的一切如此美丽，他还是更想马上就去曼达拉。他非常想见到丽丝。苏尔苏拉辟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你怎么了？”她问他，这时卢卡斯已经睡着了。

   吉姆有些犹豫不决，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过最后还是向她吐露心声，告诉她自己想去女朋友那儿。“这儿的时间完全不同，我都不清楚，我在这儿到底待了多久。希望别是两万年！”

    “你现在正处于热恋中，” 苏尔苏拉辟支对他嫣然微笑，“反正别担心。按照你们世界的时间，你刚刚来这儿半天。”

“快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苏尔苏拉辟支拉起吉姆的手，便把他带进她的房间。她请他坐在一张海草沙发上，然后拿来一个玫瑰色的匣子，将它打开，吉姆看到里面放着一个个光彩夺目的贝壳。“选一个吧！”苏尔苏拉辟支说，“每个贝壳里都有一枚货真价实的海洋珍珠，这些珍珠闪耀着各自的光芒。而且，它们能放出各种各样的颜色，甚至在水下也可以。有时候人们甚至都能看到海上荧光。”吉姆这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把这送给丽丝吧!假如你以后能跟她一块来看我的话，我会很开心。”吉姆兴奋无比，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就已经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了海上荧光。

    他很感谢苏尔苏拉辟支，并在她的脸颊上亲亲一吻。她扭转头，全身变成绿色，就好像我们脸变红那样。

这时他们听到国王的呼喊，是时候动身离开了，这样他们才能赶在天黑前抵达曼达拉。

发表于小火炬2015年第四期

作者简介：

米切尔・恩德（Michael Ende）1929年生于德国巴伐利亚风景如画的小镇加米施・帕腾基兴。其父埃德加・恩德是德国著名的超现实主义画家。米切尔・恩德在充满文化气息的家庭中长大，从小聪颖过人。二战结束后，年轻的米切尔就读于奥托・法尔肯贝尔格演艺学校。在校期间，学业突出，一毕业就活跃于南方的戏剧舞台。然而他真正的志趣却在于幻想文学的创作。不久，他即告别舞台移居慕尼黑从事专业创作。成名作《吉姆・克罗夫》、《火车司机卢卡斯》， 1961年获得德意志青少年图书奖。1971年他移居意大利，住在罗马以南的阿尔巴纳山区，一住就是14年。在此期间名满天下的作品《毛毛》和《讲不完的故事》相继问世，使他成为德国最优秀 的幻想文学作家，在欧洲乃至全世界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选自《火车司机卢卡斯》一书。儿童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