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说完这句话,可能会立即有人反驳,不就是喝一个茶水,用得着正襟危坐、从头到脚地全副武装一番吗?显然,反驳的人曲解了我的意思。喝茶从远古发展至今,早就成了大众喜闻乐见的一种饮料,喝茶的形式和地点早就不拘。
从小在路边喝过大碗茶,硕大的杯子里盛着满满的寡淡的淡黄的茶水,上面还用一只玻璃盖住——想是为了防止落灰吧。茶水放在一张板子上,卖茶水的人把这板子放在门口,就去做他的事了,如果有人想喝茶,就喊一声,里面的人出来面无表情地告诉你五分钱一碗——明明是杯,不知为什么都叫做碗。那时喝茶就是为了解渴,喝不出茶的味道,再说,茶水经过了太多次冲泡,味道早跑到九霄云外了。
前些年,老城区又兴起了喝大碗茶。这次显然比儿时的记忆“高级”了许多。茶水盛在青花瓷的碗里,茶汤的颜色明亮、金黄,旁边还放了长条的桌椅,喝茶可以坐在那里慢慢地喝。一旁就是城中河在此流过,边喝茶边赏景,生活的惬意不过如此吧。春风乍起,河面泛起层层的涟漪,一圈圈向前叠进,不禁让人心旌荡漾。
后来有一阵附庸风雅,到茶馆喝茶。茶馆里的茶未必好到哪里,更多的是喜欢那里的氛围。茶馆大多装修得有一些禅意,行云流水般惬意。三几好友坐到一小间里,更多的是细细地谈心事,那些浓得化不开的心事渐渐被融化开来,在茶里慢慢消失。那段时间,喝茶成了晚饭聚餐后的必修课。茶馆不如餐厅喧闹,可以轻易找一方清静,餐厅满足了味蕾,茶馆满足的是感觉。
就在写这篇文章时,细数了一下,竟去过这么多茶馆,大多都不复记忆,现在通过这篇文章,硬生生地把这些记忆复原了一点,大多模糊,但又清晰。清晰的是那些有意思的场景,模糊的是人与事。
喝茶至此中断,开始狂热地喜欢上了咖啡。咖啡与茶本不冲突,不知为何在那样的年纪两者非要选其一。咖啡冲泡简捷,喝完不需要回味,满足的是即时的感觉。在那样的日子里,办公桌的抽屉里随时准备一盒即冲咖啡,不拘时间地冲泡,时时被咖啡的香气缭绕。也常常自我陶醉在这样的香气里,以为这就是生活。
生活从来不只是一种味道,味道只是暂时的营造与创造,生活更需要向内探寻,寻找一种来自心底的真谛。
与茶再次相遇,已变得坦然,不再急于渴求品出一些味道,更愿意平和相伴,就如寻了一个知己两人促膝而谈,不求在语言里两人有什么碰撞,更多的是一种陪伴。
渐渐也了解了一点茶,只一点,知道了茶的基本分类,喝下一口不知名的茶,也能一下子判断出茶的基本分类,对于茶的了解浅尝辄止,没有更深入的探寻。这次相遇,少了急躁与急切,更愿意慢慢来。
我知道我没有变得更好,这是岁月的赐予,岁月让人磨掉了一些急躁与不安,愿意等待,愿意用时间充实现实,用平和抵挡侵扰。
周末找出半天,拿出木质托盘,放一壶茶和一个杯盏,置于书桌,旁边再放一壶烧开的水,展开一本书,边读书边喝茶,就算窗外传来不绝于耳的吊嗓的声音,这仍是难得的清静时刻。一周以来用尽力气,仿佛就是为换来这半天的休憩,这半天消融了疲惫和烦躁,让一切归于宁静。
读过陆羽的《茶经》,对茶的探究又进了一层。一本薄薄的小书,读来似乎不用费太多力气,其实不然,要想读懂并能真切地理解,每句每段都值得一遍遍地读,每次重读都有新的收获。
还读过一些茶书,写茶的作者大多语言平实,看似浅显的语言,实则背后用尽了力气。这也像茶,呈现的是浓淡相宜的茶水,之前经过栽种、收获、研制、储藏,最后才到有缘人的手中,所有的浓烈都隐藏在背后,不为人知。
这也有如人,呈现的是淡淡的谈笑,其实背后动用的智慧、情感与学识。茶与人,通过茶盏密切相依,然后润泽在一起,不知是茶滋润了人,还是人浸润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