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篇关于《许三观卖血记》的读书笔记了,我喜欢以这样的形式来写。因为一本书所涵盖的东西太多,从不同角度去看,总会有新的感触,从而衍生出不同方向的读书笔记。
今天想谈一谈许三观的卖血历程以及他的情感变化。
从文中来看,许三观一生卖了十二次血,每一次卖血都帮家里度过了重大难关。
第一次卖血:娶了老婆许玉兰。
第二次卖血:被抄家,赎回家当。
第三次卖血:全家人做了新衣裳。
第四次卖血:荒年时期让家人吃上一顿好菜。
第五次卖血:给出门在外的一乐、二乐。
第六次卖血:为二乐的前途,请二乐队长吃饭。
第七次卖血-第十二次卖血:给一乐治病。
而当他过了花甲之年,儿子们长大了,家里已经不会出现灾荒时,他走在路上,想起以前卖血的日子,第一次想为自己卖血。可是当他找到血头时,血头不要他的血并且羞辱了他一番。
他觉得委屈极了,这么多年来,家里都是靠着他一次次卖血度过了难关,现在没人要他的血了,他恐慌起来:如果家里再一次发生灾祸可怎么办啊?
他越想越觉得悲哀,难道自己已经不中用了吗?
许三观走在大街上,崩溃得哭了,眼泪纵横交错,但他始终无声地哭着,无声地悲伤着。
在那个年代,卖血对于许三观的意义就是:他身上的血就是家庭的“百宝盆”,只要还能卖血,家里就不会过不下去,因为他有一个“源源不断”的小金库。
当他的血卖不出去时:他的“百宝盆”和“小金库”就凭空消失了。作为一个赤贫的普通人,他没有别的法宝了,不能卖血就相当于摧毁了他一直为之骄傲的信仰,也抹杀了他心中自己之于家庭存在的意义。
就像钢琴家失去手臂,运动员丧失行动能力,都认为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不能不崩溃。
文中还有一个循序递进,并且逐渐加强的行为。那就是卖血后的“仪式感”:“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因为第一次带他卖血的阿方曾经告诉过他:“猪肝是补血的,黄酒是活血的……”
这句话在卖血后的片段中反复提及,并且像音乐旋律一样,逐渐加重,终于在许三观崩溃大哭后达到高潮:
许玉兰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摸出来,给许三观看:“你看看,这两张是五元的,还有两元的、一元的,这个口袋里还有钱,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要什么。”
许三观说:“我只想吃炒猪肝,喝黄酒。”
……
“你还想吃什么?你说,你想吃什么你就说。”
许三观说:“我不想吃别的,我只想吃炒猪肝,喝黄酒。”
……
“这里有很多菜,都很好吃,你想吃什么?你说。”
许三观还是说:“我还是想吃炒猪肝,还是想喝黄酒。”
……
许三观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三盘炒猪肝,一瓶黄酒,还有两个二两的黄酒,他开始笑了,他吃着炒猪肝,喝着黄酒,他对许玉兰说:“我这辈子就是今天吃的最好。”
许三观在书中也有多次哭泣,但与许玉兰的哭泣正好相反,上篇文章分析过:
许玉兰哭泣的地点从原来向外的“家门槛”而逐渐向内部移动到“屋里”。向外哭诉得不到宽慰就转向内部去寻求救赎。
她哭泣的原因从开始的“自己”逐渐转向“儿子们”、“生活”和“许三观”。她的思想从“悲己”转变成了“悲人”。
而许三观的哭泣场所从向内在家里“一个人默默流泪”逐渐向外转移“在街上大哭”。
哭泣的原因从“儿子”、“许玉兰”和“根龙”到最终的“自己”。从“悲人”到“悲己”。
许玉兰和许三观哭泣的不同转变,共同阐述了本书悲剧的内核:面向哪里都得不到救赎,不论悲人还是悲己,人生悲伤的本质并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