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九月初,我刚踏入大学寝室的时候,是报名结束的最后时刻。
那一双双疑惑而热烈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我有些惶恐;往后同他们熟识,就更加惶恐了。
六人间,有一个黑脸的汉子,靠坐在上铺,塞着耳机,脸对手机“咯咯咯”笑个不停。我睡他旁边。这人满脸淫荡笑容,我恐怕对我不轨,但还是伸出友谊的双手;他也不取耳机,抓住我的小手,上下齐齐地大量我一番,眼睛流露出相当猥琐的光芒(我暗自吞咽口水,后背冷汗沁出),然后咧开嘴笑道:“你好,我叫唐僧(谭森)”一口标准海南话。
唐僧?我下意识说道:“师父你好,我是孙悟空。”
他愣了片刻,气急败坏般要站起来,撅着嘴,拼了命似的竭尽全力用普通话告诉我,他叫,谭——森——
一腔一调,我仍听作唐僧。
此后也一直就称他作唐僧。
唐僧人很好,十分随和,同人容易相处;但他满嘴跑火车,口音极其好玩儿,脑子里一半是各式各样的游戏秘籍,一半是丰富多彩的黄段子,时不时就带我们哥几个去秋名山飙上一飙。我们几个在严重超速的车子里大呼小叫,直呼农村人营养跟不上!但那哥们儿哈哈大笑,紧接着一个急转弯,留下飘逸的胎记。
唐僧是条咸鱼,比他当年从渔夫那抢来的鱼还要咸。他说:“老子就是一条咸鱼,而且是亘古第一咸鱼,总而言之,就是最咸的那条。”对此厚脸皮,我等在风中石化,无话可说。
众所周知,玄奘法师荤腥不沾;可咱的唐僧,特喜欢吃肉。
嘿嘿嘿!可不是简单鸡鸭鱼肉而已,他是真正的“肉食动物”。
方圆百里,不留母狗。这就是他的至理名言。
这家伙,平时不怎么出门,一旦出门,就像去西天取经一般,乔装打扮一番后,气宇轩昂地踏出宿舍楼。架着蓝边框眼镜鼻梁耸动,两只眯成缝的贼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四处打量——当然是瞧姑娘!遇见好看的姑娘,就把眼睛瞪大,既而一副老生常谈的模样同我论道论道;一旦瞧见恐龙抑或是莫可言喻的恐怖面孔时,他就一脸痛惜模样,好像人家生得不甚好看是他的错。
每天来来回回看过很多很多姑娘以后,他突觉乏味,女人已然不足以满足其日渐扩大的胃口!紧接着,他把狼子般的眼光转向了室友(我等其余五人恐惧的吞咽一口唾沫)。他实在骚得可怕!把一首《我的小可爱》唱的出神入化,一面唱一面把手在我等身上游动,尽得加藤鹰等真传;此外,同他生活四个月以来,我业已明白,坐在他旁边绝不能把胯张开,一定要在他不在或是还没起床时洗头(反正不能将屁股正朝着他),若不然,定惨遭咸猪手。诸多云云,实在数不胜数。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竟然是咱们寝室唯一一个脱单之人!直至今日我也实在不敢相信。可每日晚那个在距此处一千多公里的另一所大学的妹子同他亲密视频时,也由不得我不相信了。
而后,整个宿舍似乎就成了他们无尽秀恩爱的场所。
吾等只能默默在旁,一面读村上春树的孤独文学,一面抓起盒子里狗粮往嘴里塞。
话虽如此,但我实在羡慕这对异地情侣,也由衷的相信他们俩是真爱。
一个黑脸汉子,一个白脸妹子;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广东;距离跨越了两三个小时的飞机,抑或是七八个小时火车,来回一趟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彼此只能靠着触不可及的视频通话,靠着去芜存菁的生活快乐,靠着坚定不移的爱恋思念,来维系这段吹弹可破的感情。这在我们旁人来看似乎轻松至极,但想必那两人已然竭尽全力。没有经历过异地恋的人永远不会懂,距离这柄大锤每日每夜锤击在心上的感觉是有多么痛苦。
吃肉的唐僧,也会对置身“女儿国”无动于衷,对擦肩而过的妹子目不斜视。
吃肉的唐僧,也会在冬日的夜晚企首望月,吐出落寞的热气,身影像飘荡的亡魂。
吃肉的唐僧,也会沉默寡言,不管怎么搭腔,他也莫法从凝固的脑浆中撬出一句段子。
吃肉的唐僧,也会在冰冷的夜晚蜷缩身子,搂紧双臂,把头捂进被子里呜呜抽泣。
吃肉的唐僧,在人皆迷惘的大学里,迎来了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寒假。近来他十分活跃,段子张口就来,学习热情高涨,每天都哼着小曲,每晚都和亲爱的女友畅谈未来。
这便是咱们寝室,那个喜欢“吃肉”的唐僧。
(文自此,即收笔。我由衷希望,唐僧能冲破迷惘,跨越这四年相思相爱之苦,最后同女友手牵手,共同奔赴两人构筑过成千上万遍的属于两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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