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国与南国的交战打了两个月。
两国实力相当,纵然湖国先发制人占据了些优势,却还是很快陷入了僵持的局面。被临时征调过来的湖国大将军自然不想恋战,于是在要走了南国边境处的两座城池后,212年9月双方正式熄火。
与此同时,刚回到木兰国的炅公子再一次接到了父皇的密信。
他的这位父皇大概是意识到,以木兰小国的国力,再怎么离间东边的两个大国,也不过解解燃眉之急。长远来看,指着两国交战来坐收渔翁之利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所以此次他父皇布下了更大的一盘棋局,一面着眼西域六国,另一面意图深入邻国核心,而他则是为了后者所设的一条草蛇灰线。
于是这一行,他单是收拾行李便收拾了好几日,恨不得把整个别院外加敏王府的好书好茶全都搬空。毕竟看父皇的意思,他这回到南国去不待上五载,也得有三年。
在南国都城长都安顿下来之后,炅公子先去了一趟苏府,就是那个长子曾给他递过帖子的太子太师的府邸,去拜会那位在重阳登高时话不多却神神秘秘的太师长子。
炅公子在大门口只等了片刻,苏公子便含笑迎了出来,面上丝毫不见意外的情绪,倒是让炅公子颇为意外。苏公子将他请到正厅坐了,客客气气地叫下人沏上好茶,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开口。
“苏公子。”他斟酌着措辞,看着对方古井无波的神色而有些心下惴惴,“炅虽不才,自十五岁起游历各国,也算对世事文章有了些自己的见解。所以私心想着,若能寻得贡禹弹冠,以求辅世长民,便是成全了我一桩心愿。”
苏公子听闻这话了然一笑,“公子此次来我府上,定然是已有所打算了?”
见对方问的直接,他也不好再拐弯抹角,于是坦然道,“在下听闻太子年纪渐长,陛下也有意让东宫添些人辅佐太子。”
苏公子静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该问些什么来证明他的诚意,最终却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口道:“公子别怪苏某说话直。公子的意思是,你愿辅佐太子夺取江山?”
这个问题提的颇为僭越,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是要治大罪的。然而炅公子正想巧妙地偷换概念把这个问题揭过,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了去年重阳时那个有着一面之缘的少年模样,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苏公子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这两日便给东宫带个话。还望公子日后,莫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直到离开苏府时,处事一向游刃有余的炅公子都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苏公子看上去一脸深不可测,他原本做好了被对方追问到底的准备,甚至都想好了必要之时可以开诚布公地说明自己的身世。可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212年12月,南国太子东宫。
即将过去这一年对于自幼生长在东宫的撒太子来说,本该是与之前14年的人生没什么分别的一年。
但是九月湖国突然进犯,鬼家请命领兵北上,父皇允了。恰逢鬼皇后所生的皇长子年满十五,父皇在赐府的同时,还让他接触了些政务,于是宫中便起了风言风语,说鬼家族隐忍多年,许是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鬼家族早在先帝在世时便军权在握,是最得势的外戚。父皇继位后虽一直防范鬼家,但当战火燃起时,却又不得不依仗鬼家。应该说幸好此战南国败了,否则待鬼家再度加官进爵,自己还能不能安坐这太子之位,恐怕都要另说。
如此情境下,就算撒太子无意与鬼家为敌,皇后与皇长子也断不可能放弃如今在他头上顶着的太子头衔。太子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就在他举棋未定之时,他收到了自幼相熟的苏公子送进宫来的密信。苏公子在信中说,若殿下想在将来一统天下,就定要找一个有识之士辅佐前后。
在一个清朗的冬日傍晚,撒太子见到了跟随苏公子而来的炅先生。
南国的冬日不比西域干燥,湿冷的风钻进衣襟是刺骨的寒意。炅先生一身素白深衣,裹着厚重的墨色翻毛领鹤氅,苍白的面容上眉清目朗,好像白描画上吸风饮露的仙人。他在苏公子身后进了屋,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欠身,嗓音温润如珠玉,“太子殿下。”
电光火石间,撒太子觉得面前这个丰神俊秀的少年颇为眼熟,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我见过你。”
苏公子在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去年重阳之后,殿下还缠着我问当日与我同行的公子是谁,可不就是这位炅公子。”
撒太子于是也恍然地笑,“我就说!原来是那日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公子的行李都带进宫来了吗?”
炅先生正要开口,就被难得嘴快的苏公子抢了话,“还没呢。今天本是先带公子来拜访你,哪儿知道你这么心急。既然这样那就算说定了啊,今后炅公子就是你的先生了。天色不早我也先回府了,等会儿顺路叫你宫里的下人去客栈把行李取进来。”
苏公子连珠炮一般说完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了。炅先生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目瞪口呆,倒是撒太子先反应过来,叫了内侍刘明进屋,交代他带人去西侧收拾个院落给先生来住。刘明应声正要走,撒太子想了想又叫住他,“传晚膳吧,顺便将前日新得的陈酿拿过来,为先生接风。”
炅先生照旧不能多饮酒。不过太子生性活泼,且大概是这些年独自在东宫长大憋闷坏了,一顿饭的时间,便滔滔不绝地从南国的前朝斗争聊到各府轶事,好险没把苏公子的陈年往事也全都抖落出来。得益于这样的气氛,二人虽说此前并不相识,这顿饭也吃的颇为尽兴,连带着炅先生也多饮了几杯,有了三分醉意。
吃过晚饭,撒太子身边的刘真过来回禀说先生的院子和行李都收拾妥当了,于是撒太子便起身,领着炅先生向后院走去。
绕过太子寝殿向西,跨过洞门之后便是为炅先生准备的一出三进的院子,平日里负责拾掇这个院子的下人在跟着阿千整理完炅先生的行李之后,便在外院整齐地候着了。撒太子在外门前停住步子,等炅先生见过下人后客气地让他们各自回屋休息,便也开口,道了声“先生”。炅先生因喝了酒,又被冻得脑子不大清醒,反应就被拖得慢了半拍,等到他转过头看太子的时候,太子仿佛已经忘了原本想说的“先生您早些休息”,一出口却变成了“先生您若不嫌弃,我带先生在这宫里走一圈熟悉熟悉?”
撒太子是主人,炅先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凛冽的寒风中,把自己紧紧裹在氅衣里的炅先生双手搓了搓冻得失去知觉的脸颊,看着走在自己侧前方、精神焕发的撒太子,不太能把他与记忆中那个不爱交际的小少年联系起来。
不过南国的这位太子殿下,还当真是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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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我这个时区的情人节末尾更新了我大双北的糖,表示心满意足。
苏公子,单名衡,太师长子,单方面宣布为男版文穿的我:)
立志要做双北的红娘!外加小撒的半个情敌hiahiahia
这章甜的齁死我...我何心说撒撒你也太活泼了吧???我好冷的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