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槿先生

七哥说生命如同树叶，所有的生长都是为了死亡，殊途同归。七哥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直到死都是无法判清的。七哥说你把这个世界连同他本身都看清之后，你才会弄清你该有个什么样的活法。小说以七哥的这几句话开头，同时又用这几句话结尾，彷佛象征着一种轮回，一个悲惨的故事结束后又重新回到原点，然后可以再继续下一个悲惨的故事。

小说本身讲述的是极其残酷的社会环境下残忍的贫苦人家关系及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是却用轻柔的、能抚平人伤口的细腻温和的语言及仿佛能带给人无限想象和期待的风景来命名。方方以其独特的的视角通过一个早夭的孩子（小八子）的眼，来看待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世界，以一个旁观者的口吻，客观的讲述着这个物质充盈、人性泯灭，将人变得不是人，人羡慕鬼的地狱般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个小地方的事。

七哥年幼时羡慕“我”也就是小八子能早早的到另一个世界享福，长大后，又患上梦游症，被乡里人误认为是鬼，并且连他自己也声称“我一直在阴间老老实实做真正的死人”，他眼中的世界，人全不是人，而是鬼，只是这些鬼们不相信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已经不是人了。当人已经不想做人，而羡慕起鬼来的时候，这个世界无疑已经变得非常可怕了。

方方作为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家，在小说中真实的描写了生存于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的物质和精神上的困境，以对人的行为方式和生活境遇的描述替换关于生活的终极价值判断，放弃对人生意义的正面阐述，罗列了大量锁碎的生活片段和细屑的感性经验，对平庸的世俗人生作不厌其烦的现象的描绘力图借此还原生活的本相。小说也不乏大量卑污、鄙陋的描写，不回避猥琐的场景，用艺术画大量的展示出卑污、鄙陋、晦暗但有闪烁着真实关焰的细节。七哥在床上看到自己的五哥、六哥在轮奸一个女孩，他听见了女孩痛苦的呻吟，那种呻吟让他感到这种折磨时世界上最能让人感到痛苦的，所以他发誓将来他一定要当着自己父亲的面“将母亲和两个姐姐全部强奸一次。”这时所谓的伦理、道德远赶不上想要复仇的快感，他分明已被现实泯灭了自己的良知和人性。

在七哥发绩的种种因素中，忍耐和苟且偷生的顺从绝对占有相当大的“功劳”。“他像一条沉默的狗，主人叫舔哪里就乖乖地去舔上几口”，一则“他认定正常的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而在他看来自己早就是已经死了的人，因此他从来不会反抗也觉得没有反抗的必要，因为鬼从来不会计较那么多，也不会有什么欲望。二则反抗就会挨打，他在家中卑微的地位决定了他只能过猪狗也不如的生活，他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每天早出晚归，跑遍整个城寻找剩菜叶，捡东西以供全家生活所需，除此之外在家人眼中他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存在。

其实对于七哥后来种种带有报复性的行为举动，我个人认为都是值得同情的，他的炫耀，其实不是一种骄傲的姿态，反而是一种带有很强烈的痛苦和弱者的强大呐喊，是一种对自己既往价值的证明。真的很难想象同样都是父亲的孩子，待遇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差别，七哥必定是想不通的，但他却学会了顺从和忍受父母亲对自己的诸多不公正的待遇。在上大学之际，东北佬田水生又教会他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通过不择手段的向上爬，取得了权势和金钱，曾经卑微的人才有可能翻身，才有可能指着从前瞧不起自己的人高声说话，才可能成为制人者，而非受人制。所以当七哥遇到条件优越，能给自己光明前途的鱼尾纹女士时，他果断地与自己深爱，同样也深爱着自己的大学教授的女儿分手。

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大官，他的父亲在他面前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不敢大声吼他，更不敢反驳他，这时他与自己父亲的角色刚好与小时候反衬起来。他的几个哥哥虽然不待见他，却也不敢对他明言不满；他的两个姐姐，大香，小香各自命运都很悲惨，小香身边换了无数个男人，打胎打到不能再打了，如果说他们的母亲只是喜欢与男人调情，故作风骚，那么小香无疑在继承她母亲的外表风骚的基础上，将这种风骚刻进骨子里了。当七哥看到这样的父亲、兄弟、姐妹他的心里难道真的有报复成功的快感吗？不然，七哥看着父亲的匍匐、弟兄们的迎合、大小香的巴结，只感到命运的无奈和身为下层人悲哀。

这个世界在七哥的理解中只是一个女人不像女人像妖精，男人不像男人像鬼的人鬼混杂的世界。他一生都在思考是谁创造了这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