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穿过街道走入中和堂,瞧见柳大夫正坐在铺子里头,而他对面的病人正要离去。凤九心想自己来的可正是时候,平时柳大夫的病人都是络绎不绝,自己即使排队得等上好一阵子。
柳大夫瞧见凤九的打扮皱了皱眉,问道:“是何病症?”
凤九微微掀起帽子前的黒帘,让柳大夫瞧清她的脸,然后方道:“柳大夫,我最近这一阵总想吐,吃饭也吃不下,而且人也没什么精神,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柳大夫示意凤九坐下,替她把了把脉方道:“这都是害喜的正常反应,倒也不出奇。熬过头三个月或许会好一些,但这种状况持续到临产也有可能。”
凤九听到这里心里才微微有些定,又道:“柳大夫,孩子的余毒祛除得怎么样了?”
柳大夫放开把脉的手道:“缓过一些了,倒不似头先那么毒,但兴许你吃的东西不多,所以孩子长得也不康健,脉搏还是有些虚浮。”
凤九初听到孩子中毒的情况有所缓解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后又听到孩子不康健有些担心,道:“可是我已经尽力去吃了,孩子为什么还是不好?”
柳大夫推测道:“兴许是余毒的作用也未可知,现下只能先尽力解毒吧,药浴还是要坚持做,加大剂量,一天泡两次吧。”
见柳大夫没有给个准话,凤九心里也没谱,忍不住道:“柳大夫,我这孩子保得住吧?”
柳大夫想了一会儿方道:“得看这毒解的怎么样,现下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顺其自然。”
这话说的太过莫测,凤九猜不透他的意思,一颗心猛的直往下掉,急道:“不行啊大夫,我……我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一个孩子,你……你一定要帮我保住他……”
柳大夫许是见惯了这些个初为人母又母爱爆棚的戏码上演,倒不也安慰凤九,而是平静道:“我身为医者自然会尽力,但你们身为父母不知避忌,惹得孩子染上毒,现下又来求大夫保孩子,那你们早先做什么去了?”
凤九听完无话可说,的确,孩子变成这样确实自己要负上责任。当时东华不清醒以为是在做梦,可她是清醒的,她却没有拒绝东华,还想着若能与东华肌肤相亲,以后东华便再不会有什么借口推开她、甩掉她,因此心里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谁能料到,一时的激情会孕育一个孩子,还连累孩子招来无妄之灾?想到此处,凤九更加自责,也说不出话为自己辩解。
许是见凤九后悔难言,柳大夫又缓了缓语气道:“先回去继续做药浴吧,别的就不要多想。”
凤九这才想起另一事,道:“药材我已经用完了,您再替我开点吧。”
柳大夫倒未想起这点,毕竟他看过的病人太多,便道:“说也奇怪,你所需的几样药材现下都没有,全部被霍轮府收购了。如今你只能等。”
“什么?”凤九奇道:“别家药铺也没有吗?”
“没有,”柳大夫断言:“现下整个连荒都没有了,也着实叫人猜不透,不晓得那位幕后主使到底是想玩什么把戏。”
玩什么把戏?凤九猜测,多半是想让她自动现身,而这么阴损的计谋,八成是东华帝君的主意。
凤九愁道:“那怎么办?我这药可不能断……您现下还让我加大药量……”
凤九心里忍不住埋怨东华,现下孩子等着这些药材解毒救命,他却偏要收购所有的药材,他是存心想逼死孩子逼死自己吗?在他的心里,见到自己有那么要紧吗?孩子就那么不重要吗?为什么他可以全然不顾孩子的生死?怎么有他这么狠心的爹?
“这……我也无能为力……”柳大夫建议道:“不如你去霍轮府求求他们,再跟他们说说你的难处,看他们能否通融一下……”
凤九自然是不想去,可不能就这么如了东华的愿。
哪知柳大夫又道:“前些天有人来打探过你的消息,我虽不知你姓甚名谁,但他问我有否见过一个额间有凤羽花胎记、容貌艳丽的怀孕姑娘,我估摸着应是你不假。那伙人瞧着训练有素,倒不像是什么惹是生非的怪人,但我不知他们是敌是友,怕连累你一个孤身女子,因此也不敢向他们坦白。如今瞧着你这身打扮,希望我那天没有做错。”
原来是柳大夫替自己将天括那伙人打发走了,凤九感激得很:“原来如此,多谢柳大夫,还请柳大夫继续替我隐瞒下去。”
柳大夫道:“你的事我没兴趣过问,我只做不知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闯入:“小郎中,本君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凤九的姑娘?她的额间有凤羽花胎记,还怀着孕。”
柳大夫朝凤九瞥了一眼,面色不变道:“从未见过。”
凤九初听得此人声音,自然是毫不相识,这也没什么出奇,天括手下有那么多侍从,她岂能人人都认识,只不过这人的声音听来有股阴森寒意,倒叫她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可不全是被发现的害怕。
凤九劝自己镇定,现下她头戴黑纱,脸还抹着黑灰,进来的这个人不可能认出她来。
那人明显不信,又道:“你没骗本君吧?本君可听说,她可是到你这里瞧过病的。”
“笑话,”柳大夫哼了一声,“以中安堂的威名远播,我瞧过的病人岂只成千上万,她就是来过又有什么出奇?不过我确实毫无印象,但你若相信谣言,那你就慢慢等慢慢找吧。”
那人尤不相信,道:“空穴又岂会来风?本君就与你奉陪到底。”
柳大夫摆出悉随尊便的模样:“随便你,但是千万别挡住我做生意。”
凤九瞧见柳大夫又朝自己望了一眼,似乎是提醒自己赶快走。凤九也不敢耽搁,站起身来,哪个方向都不敢看就要直接出门离去。
岂料那把怪声阻拦住了她:“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