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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冬冬（18）爱到心都碎了
钟婧恳求爸爸不要将我送走，她说她宁愿不买钢琴，不买新衣服，把钱省下来供养我。她还向爸爸承诺她会努力学习，争取拿到奖学金。只要能让我留下，她什么苦都愿意吃。
这些话，我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以前我是多么爱吃肉呀。现在，只要能让我留下来，我甘愿粗茶淡饭，那怕一日三餐只吃馒头，只要能让我留在她的身边。
钟婧抱住我的脖子，亲吻着我的脸。上学时间已到，可她不愿离开，生怕这一走，回来就见不到我了。爸爸望着女儿可怜楚楚的小脸，心也软了。他向钟婧点了点头，答应她暂时先将我留下，待日后再想办法。
谢谢您，爸爸，您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开明的人，没有人比您更伟大。我扑在爸爸怀里，熊抱了他，亲吻他。钟婧也凑了过来，我们三个紧紧搂抱在一起，眼泪哗哗地相望着。妈妈站在门口，温婉地笑着，眼眶也湿润了。
我站在门口目送爸爸下楼去，挥手向妈妈和钟婧道别。望着她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跑远，幸福爬满了心头，等待她快点回来。
我要抓紧这稳稳的幸福，为了爱，我宁愿忍受孤独和寂寞。我站在阳台上眺望远方，远方是那么远，远得我怎么也望不到尽头。但我的心里住着一个爱人，幸福已将我的心装得满满的。
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外面游荡过了，我烦躁得想撕碎自己的皮毛。望着楼下的小金毛和小泰迪狗欢快地蹦跳着，追着主人到处去游玩，我就愤怒地抓狂。
我把头顶在不锈钢防盗网上，狠不得挤碎脑袋，撞断骨头，从八楼跳下去死了算了。然而我不能由着性子胡作非为，我能和她相聚在一起是多么不易。岂能为了一时不快，就这样草草说再见。
这世上没有哪一种幸福是不受限制的，何况我还是一只狗。我一定是被福气烧坏了脑子。为了自省和惩罚自己的不理智，我只吃白米饭，忌了口不再吃肉。一家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待我，把各种肉类和骨头放在我的饭盘里。我口水长流，但我忍着。我不愿因为自己的馋嘴，给一家人增添负担。
现在，我又不用去劳动，也不用到处奔跑，只求吃饱就行。一家人都知道了我的苦心，对我更加仁慈和疼爱。纵然不能去小区楼下遛弯，钟婧和妈妈也会把我带到楼顶上去放风。
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我沿着天台的围墙，疯狂地奔跑。生命是如此美好，这个天台，便是我心灵的一方净土，看我站得比谁都高。
突然，在天台的一个角落里，我发现了一窜怪异的脚印，还有半截烟头。为什么只吸了几口就将烟掐灭了呢。虽然我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是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爸爸留给我的机智，以及敏锐的判断力。
这个烟头一定有古怪，应该是个不速之客留下的。我把烟头叼给爸爸看，他却夸我会捡垃圾，拍拍我的头，夸我很乖。我急得哭笑不得，没有人明白我的苦心。
我伤感又无奈，钟婧却还抱着我的头，批评我不讲卫生，挖苦我是不是也想抽烟了。我只能沉默地任他数说。只要她高兴，我受点委屈又何妨。看着她笑，我就开心，那怕全世界都不理解我，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一切都无所谓。我依偎在她的身边，总能感觉到天气是暖的，风是甜的，所以的语言都是优美动听的。
夜很静，人们都睡着了。白天我已睡完了瞌睡，想着许多幸福又恼人的事，我又久久不能入睡。三点半了，我突然听到楼顶有脚步声，而且也嗅到了和那只烟头有着同样的胃酸味道。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想入室盗窃的贼，而且还是一个消化不良的贼。
我叫了一声，他一定是吓破胆了，从我们这栋楼的楼顶向远处跑去。我疯狂地大叫起来，希望熟睡中的人们能被吵醒。如果没有被一道道门和墙禁锢着，我肯定会将这个小贼抓个现行。然而现在我只能用叫声来吓唬他，我听见他已跑远，遛下楼去，楼下有人接应他，他们是团伙作案。
我连续不断地叫着，妈妈被吵醒了。她不明原因地摸着我的头，让我别闹了。我急得抓狂，可她却以为我饿了，拿来了火腿和馒头喂我。我都快急疯了，领着她去阳台上看，贼已逃走。她依然不明白我的意思，摸着我的身子，让我安静。我继续大叫，直到小贼走得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居委会的人又来了，他向爸爸声明，三日内必须将我送走。因为我夜晚大叫，严重扰民。
我大声吼叫，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讲原则的人们，请你们弄明白我的苦心好不好。我愤怒极了，想替自己申辩。我朝那个会说理的斯文人大叫了几声，他被吓得向后倒退几步，扶着眼镜，向爸爸下了逐客令。
“看看你家的狗，还说他温顺，这要放出去，不咬死人才怪。赶紧送走，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四眼委员切斯底里，声音颤抖着。
“真对不起，吓着你了。我尽快想办法，你放心好了。”爸爸低声下气赔着不是。
我的善举却成了人们攻击的理由，我蹲在墙角呜咽起来，还被爸爸拍了两巴掌。完了，完了，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钟婧去上学了，没人替我求情了，连妈妈也不看我一眼。看来我真不是一个懂事和识趣的家伙。
爸爸正在给他的一个朋友打电话，问他要不要狗。我的心怦怦直跳，多么希望他的朋友拒绝他的赠送。
果然，那个人说他暂时不想养狗，没精力照看。太好了，朋友啊！你不要我，就是我的朋友。我要谢你的不要之恩。我双手合十，祈求爸爸能消消气。钟婧，你快点回来吧！快点安慰一下爸爸，求求爸爸开开恩。
爸爸抽了根烟，来回在屋里踱着步子。旋即，他走向我，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他的叹息很无奈，他的眼神很悲哀。
我把头压得很低，用余光偷瞄着他。无奈、无助、又无望。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钟婧，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终于被爸爸牵着缰绳，拉到了楼下。他打开车门，将我塞进车内。我抬眼望着八楼，那个可爱的小阳台，那串诱人的紫藤花，那件火红的小毛呢裙，那套浅蓝色的小校服。
窗户已被关严实了。我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爸爸，你可是最开明的人啦，你这是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呀。我可爱的女主人，快来劝劝你这个因为恼怒而不理智的丈夫吧。请求他留下我，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好人啊！可是此刻为什么你也不同情我了呢。
哦！我看见妈妈了，她站在阳台上抹眼泪。车子缓缓前行，她变得越来越小，我终于看不见她了。爸爸的电话响了，一定是钟婧放学了，她见不到我，一定急疯了。
爸爸，你快接电话呀。可是爸爸只顾开车，他瞄了一眼手机，便狠下心来继续踩油门。
手机铃声反复地歌唱着，我心急如焚，狠不得自己的手能再长一点，去接通电话。
我用力地抓着窗户，风景在倒退，一切都在离我远去。我希望车子立刻坏在路上。我希望爸爸突然身体不适，不能再驾车前行。然后有交警护送我俩回到家中，我会和钟婧抱头痛哭，妈妈会摸着我的身子，送上热饭给我吃。从此，我做一个笨蛋，做一个哑吧，只要能让我再回到那个温暖的家。
然而，我幻想的好事，并没有发生。小车已经驶出了市区，匀速向郊外飞奔。
爸爸，请你停下车吧，既使你将我丢在这里，我还是可以从这里跑回去。惩罚一下我好了，我已知错了。
可是这个沉默的老司机，一但发怒了便非常可怕，他将我越载越远。他的后脑勺和手里的方向盘，成了我绝望的根源。
天色已暗了下来，车还在继续往前开。车停在一座山的出口，这是哪儿呀，一片荒凉，我又走上了黄泉路吗？此路好熟悉呀！
以前虽然是走向死亡，但是想着去见韩雪，倒也没现在这般绝望。此刻我真是有一种从云端坠入谷底的感觉。
爸爸的手机又响了，他按下了接听键，我听见了钟婧哭泣的声音。爸爸安慰了她两句，便挂断了。我的心如刀割般难受，疼痛已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爸爸一连抽了六根烟，他紧紧抱住我，把脸靠在我的头上，有热泪滴在我的耳朵上。他是疼我的，他是舍不得抛弃我的。我用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舌头舔着他的脸。他哭了，我也呜咽着哭了。
天越来越黑了，北风唱着悲凄的调子，像是在为我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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