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荒城古道,凄凄小风。一人走在如此境地,确实是孤单了些。不,如今既已至此,又何来孤寂。走在黄泉路上的人,又何用再带丝毫感情。
放眼望去,于视线的尽端倏然出现了一座黄色泥浆塑成的小店。我不紧不慢的向这座诡异的小店走去。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或是一天,我到达了小店的屋檐下。
店门不大,只容一人独过。门上扭斜立着一块招牌,已然成了一块虫洞遍布的海绵。店顶围了一圈镂花女儿墙。镂花的细致令人惊奇,仿佛是泥塑的剪纸。房子的窗户很小,侧立于女儿墙下,这也才造成了屋内昏暗的光线。
我慢步走进了门洞,借着微弱的光线,恰能分辨出座椅所在。我找准一个泥登,悠然坐下。
‘老板,您这是何店,为何深处此地啊?’
这时从房屋一角的柜台内,走出一位老妇。她佝偻的身体像被拦腰斩断了一样,脸甚至都贴到了黄泥地上。老妇糯糯的说到‘我这是一间茶舍,于这黄泉路上已有百年’
‘您这都有什么茶啊,要钱吗’
说来可笑,走到这条路上确实是身无分文。一路乞讨,一路搭蹭。虽受世人目光鄙夷,但好在身无负赘,落得个悠然自得。
‘我们这儿,没有尘世高贵的茶水,有的只是寻常増味的普通东西。店小利薄,时间久了,就也不以此为生了。全靠着情谊支撑小店’
老妇糯糯的继续有滋有味的说着‘您若不嫌弃,就在这歇息片刻,随便点些吧’
我哈哈一笑,心想世上竟有设店不为生利之举。"婆婆,我既已至此,还谈何嫌弃。我要一杯普通铁观音便好"
老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我这没有’
"那来一杯毛尖吧"
老妇脸上仍然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并摇了摇头。
我心想这茶舍果然是简朴,‘那您这都有些什么茶水’我调侃的说到。
老妇笑着说‘我这儿只卖两种茶,一种叫做岿然,一种叫做凌云,您需要哪种呢’
我顿时疑惑万分,这两味茶我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莫非这荒漠小店儿,还生长着什么不寻常的作物?一路至此,若得一新茶,黄泉路上也算值了。
‘这两味茶水,名字倒是新颖啊。那就劳烦婆婆为我呈上一杯岿然之茶’
老妇笑盈盈的应到‘好’
这时从柜台方向缓缓走出一位手托茶碗的老者。老者仿佛是这昏暗的光影所化,颓然出现。他步履生风,几步便走到了我的面前。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老者,心想此人必定是修仙寻道之士。
老者满头银丝随性散落于肩,一缕白须缓缓及怀,一件粗麻布衣立整裹身。笔挺的身姿和这老妇成了先明的对比。
老者将茶水放于我眼前,目视远方,缓缓开口道‘请’
看这老者不是喜谈之人,我也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以笑回礼。
老妇笑盈盈的糯糯说‘您快尝尝这茶,看合不合口味‘’
我小心捧起盛茶套碗,滋滋地抿了一口。只感到一阵苦涩传遍全身。身体不禁打了颤,我两眉紧皱咧着嘴问到,‘这茶水怎么奇苦无比啊,令人难以下咽’
老妇似乎早有所料,嘿嘿的笑了起来。仿佛是恶作剧得逞了一般。身旁的老者,捋捋长须,眯着双眼,若有所思地说到‘茶之苦,若人生之苦,苦源于身,起于心。畏茶之涩,便畏身心之疲累。若能静享茶之苦,便能超然于身心,最终必能苦尽甘来,悠然自得。’老者微微一笑,问到‘您觉得这茶苦吗?’
听完老者一番话,我收起了因苦涩而略有狰狞的面孔。平复了因苦涩而颤抖的身体。我定了定神,拿起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
‘谢先生,晚辈仍觉茶水苦涩,不愿再饮。您方才以茶类比人生,道出苦尽甘来之理。但晚辈黄泉路已然至此,观点略有不同。苦便是苦,不管如何仍是苦。身体畏之,以意念不断平衡身心,晚辈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必中智慧,晚辈实在难以接受’
话毕。老者从我身前拿走茶碗,扭身消失于昏暗光影中。
老妇仍然面带微笑的糯糯说到,‘既然不喜欢这岿然之茶,那我就再给您盛上一杯凌云’
我点头默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