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一个叫珐伊洛的偏僻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狄索娜,狄索娜。姑娘爱的那个人总是这样唤她,那双温柔的棕色眼眸饱含深情。狄索娜是他从暴风雪中抱回来的女孩儿,后来就成了他的妻子。
狄索娜,狄索娜,我也爱你。他说。
狄索娜很喜欢那时的生活,她为他砍柴,烧水,织布,洗衣,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没有磨灭她的爱。
但他不是。他是被女神眷顾者,他的世界注定要比这片山野更辽阔,更高远。
有一天,狄索娜再也拦不住他,他终于出发,去了远方。
树叶黄了又黄,狄索娜等了又等。他没有回来过,但他的信不断交到她手里。
第一封,他对她诉说了思念。
第二封,他向她描绘着繁华。
第三封,他冲她发下了誓言。
第四封,他撕毁了他们的一切。他告诉她他娶了大法师的女儿,并已有了一个儿子。
狄索娜终于提起笔。
第一封,她对他诉说了衷情。
第二封,她向他描绘着往昔。
第三封,她冲他发出了哀求。
树叶黄了又黄,狄索娜等了又等。
他没有回来过,但他的钱不断交到她手里。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他施展魔力,调配魔药,参加祭典,受人尊敬。日复一日的幸福生活终于淡化了他心中的愧疚。
但狄索娜不是。她日日啜泣,强烈的感情唤醒了壁炉里的火焰。火焰变成了一个红发的幻影,走出柴堆。
美丽的可怜人,你为何日日哭泣。火焰问。
我的爱人背叛了我。狄索娜回答。
可怜人,你的感情赋予我生命。我将帮助你。火焰说。
火焰把狄索娜的眼泪和自己的血混入漆黑的墨水,墨水立刻变得鲜红无比,既像火焰的红发,又像狄索娜的爱。火焰叫狄索娜写信,将信寄给背叛她的爱人。
火焰的意识与信联通。她听到驿马的马蹄在踏在绵软的草地上,马车的车轮碾在石子铺成的道路上。她听到送信人恭敬的问好,听到管家温和的酬谢。
管家一眼就看到信堆最上面的那封来自珐伊洛的信。他捏起这封信,皱着眉,毫不迟疑地交给仆人。
扔掉。管家说。
仆人扔掉了信,可仆人不知道信里蕴藏着火焰的魔法。仆人离开后,信就飞回信堆中,被呈到狄索娜背叛的爱人面前。他披着华丽的长袍,正在饮一杯葡萄酒。
他一眼就看到了信堆最上面那封来自法洛伊的信。他捏起这封信,皱着眉,毫不迟疑地交给仆人。
扔掉。他说。
可他不知道信里蕴藏着火焰的魔法。仆人接过信,却觉得自己好像接过了一块灼烧的炭火,他松开手,信轻而易举飞回信堆中,开封,展开,露出上面鲜红的字迹。
来见我。
接着,信化为一团火,扑入狄索娜背叛的爱人的双手。他大叫起来,感觉双手被烈焰焚烧,可实际上他的手看起来毫无异常。他现在的妻子,大法师的女儿请来她的父亲。大法师查看了女婿的状况后,摇摇头。
这是精灵的魔法,用血和眼泪作为媒介。你必须找到那个流泪的人,求得她的原谅,才能解除诅咒。
狄索娜背叛的爱人只好吻别现在的妻子,喝下大法师调制的止痛药水,回到珐伊洛。
他的归来受到了热情接待,法洛伊的村民们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会。
他在席上扫视了一圈,问他的故交们:狄索娜呢?
他们回答他一个尴尬的笑容。
她没有来,她在你们的小屋里等你去见她。有一个声音在静默中响起。人们惊异地互相望望,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狄索娜背叛的爱人只好离开筵席。他循着记忆来到曾经的家,他亲手搭建的小木屋。曾经,屋前栽满各式的药草,墙上房顶还爬满翠绿的青藤。但现在,植物早就枯萎了不知多少年,木头上显出腐朽的痕迹,屋子摇摇欲坠。狄索娜背叛的爱人感到沉寂的愧疚抓住他的心脏,他发自真心地有种愿望,希望能求得狄索娜的原谅。
他踏进屋门时,却惊讶地长大嘴巴。和外面的破败样子不同,屋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和刚建好的时候一模一样。狄索娜坐在织布机旁,看到他进来,分毫没有老去的面容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站起来,向他走来,试图用每一个神态和姿势都把她的爱人拉进曾经美好的回忆。
但他心中的爱之火已经熄灭了。他所见到的一切并没有触动他的爱,而是恐惧。他脸上装出动容的神色,像过去一样呼唤她:狄索娜,狄索娜。他来到她身边,拾起她一绺长发,轻轻吻下。
我依然爱你。他说。
我也爱你,一直爱你。狄索娜幸福地笑了。
这些年发生的事,我很抱歉。我无时无刻不受到煎熬和折磨,我不敢来见你,因为我怕你见到我只会更加伤心。一切都是因为我还爱着你。他说。
我也爱你,一直爱你。狄索娜幸福地笑了。
我的妻子也知道,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哦,狄索娜,我对不起你,我曾经梦想着要把你接过去,我曾经梦想着要和你在女神的见证下宣誓,我曾经梦想着要和你共度一生。可冷酷的命运让我的梦想破灭了。狄索娜,我背叛了你,即使我爱你。他说。
我也爱你,一直爱你。狄索娜幸福地笑了。
狄索娜,你能原谅我吗?他问。
但狄索娜的笑意消失了。她垂下头。
如果你爱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你不爱我。狄索娜对她爱的那个人说。
我知道你怨恨我,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每日都处在痛苦中,因为我背叛了我的爱人,是的,我的爱人,我爱你,狄索娜。我的爱人,我卑微地请求你的原谅。他说。
如果你爱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可你不爱我。狄索娜望着她爱的那个人说。
不,不对,我爱你。你忘了当年我们共度的时光了吗?你感觉不到我的爱吗?我怎么会不爱你!他说。
我能听到你的心跳,你曾经爱我,但你现在不爱我了。如果你爱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狄索娜说。
狄索娜背叛的爱人说不出话来。
想想曾经,狄索娜说,你不能重新爱上我吗?
狄索娜背叛的爱人沉默不语。已经熄灭的火焰如何能重新燃起,他的心早就被另一个女人填满。
对不起,他说,放下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除了爱。别再爱我,去爱别人吧。
可我只要你的爱!狄索娜说。
我给不了你。我已经爱上别人了。他摇头。
接着,他惊恐地看到火焰从狄索娜的胸口冒出来,扑向他。他夺路而逃,可这个狭小的木屋却突然变得很大,他越向门跑,门就离他越远。
狄索娜拽住他的手腕,那双手仿佛是白热的铁,炙烤着狄索娜背叛的爱人。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你曾经那么爱我!狄索娜尖叫道。
狄索娜背叛的爱人无法回答。他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他感到灼热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当珐伊洛的村民赶来时,木屋的大火烧得正旺,火焰红得像狄索娜的爱,快活地向上窜高。
一个红发的幻影冲出熊熊火焰,高声大笑冲向远方的夜空。人们畏惧地看着她明亮的身影。
那是精灵。母亲告诉年幼的孩子。那是精灵。旅人告诉别镇的居民。那是精灵。仆人告诉他们的领主。
据说,红发的精灵屡次再现。她降临在痴情少女面前,聆听她们心中的爱,帮助她们烧死背叛的爱人。于是后来,没有人叫她精灵了,人们或是带着畏惧,或是带着痛恨,或是带着渴望,呼唤她为:珐伊洛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