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依次钻进,顺着通道而行。通道狭窄,聂昊平尚可站直,癫道人却必须半弯着腰才能通过。通道壁凹凹凸凸,并不平整,即不像天然成形的,又不像是人工挖凿的。走着走着,道路却分出两条岔道。癫道人停下搔了搔头,挑眉说:“先走走看吧”,随后就往左手边的道路走。聂昊平也看不出两条岔路的区别,便也跟着他走。小貂从聂昊平怀里钻出来,偷偷张望一番,然后跳到聂昊平的肩上,鼻子一吸一吸的,眼睛直盯着前方,两只前爪一会儿搭在聂昊平耳朵上,一会儿扯着他的头发。
可是,没走多久,竟又有一条岔道。小貂“吱”的叫了一声,又窜进了聂昊平怀里。癫道人啐了一口,依然走左边那条道,聂昊平便跟着。不多时,前方又出现岔路口。癫道人说:“他妈的,这要怎么走?”聂昊平将貂鼬从怀里捧出来,他蹲到地上,轻轻放下貂鼬。那小貂正蜷成一团,像个毛茸茸的团子。聂昊平推了推它的屁股,说:“小貂小貂,你看该走哪条道?”
只见那小貂原地转了个圈,面对着聂昊平,一窜又趴到他肩上,它低匐身体紧紧贴在聂昊平肩上,谨慎地看着前方。
通道逼仄,癫道人一直弯腰前行,早就老大不不耐烦,没好气地骂:“这臭耗子懂个屁!”刚说完就想起他们能找到通道就是因为眼前这只“臭耗子”,没准它真晓得道路也未可知,于是又看了貂鼬一眼,却见此时貂鼬竟把身体蜷得极小,还隐隐有些发抖。还未等癫道人开口,远远地有个声音传来,依稀像是婴儿啼哭。貂鼬窜进聂昊平怀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再也不露出半分,只躲在聂昊平怀里瑟瑟发抖。
“哇~哇~”
声音再次传来,果然像是婴儿啼哭。而且是从前方山腹中心传来。
聂昊平怀里那个“毛球”不停地发抖,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与癫道人对视一眼:“这山洞里怎么会有……婴儿?”
癫道人吞了口口水:“这山山里,渺无人烟,不不会有婴……婴儿的,难道真真真……真有……鬼?哎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我我……最会捉……捉鬼了,管你女鬼小鬼……敢来都……都都……收收了你……你们。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聂昊平犹疑一番,说道:“道长……我们顺着声音走吧,不然也走不出这么多岔道,兴许顺着声音走能出去呢。”他话虽这么说,心里也是在没底。
癫道人此时已完全弯腰躲在聂昊平的身后,他小心地搭着聂昊平的肩,说:“你你放心……走走吧,我……我在后面……保……保护你”。
聂昊平虽不信鬼神之说,可他怀里有个毛球在发抖,身后有个人搭着自己发抖,也有些惴惴,缓缓向前走着,不清楚有没发抖。但他小心翼翼向前,若遇岔路,总是顺着啼哭声的那边走去。
“唔哇,唔哇——”,隐隐有些回音,声音越来越是清晰。
又转过一个岔路口,豁然开朗,原来竟已走出了山腹!聂昊平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湿润清新的草木芬芳扑面而来,神清气爽,体内气息也似恢复不少。他睁开眼睛,淡紫色的光芒隐隐闪动。
暴雨已停,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天上。
“哇——哇——”
聂昊平顺着声音看去,草丛前有块有大又平整的石台,而石块上竟躺着一个光屁股婴儿,正在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呀呀而哭。
“道长,真是个婴儿!道长睁眼看看呐,我们已经出来啦。”
癫道人探出头来,从指缝里张望,但见明月当空,银光泻地,一个粉嘟嘟肉乎乎的女婴平平躺在一块大石台上,还在乱抓乱蹬。癫道人站直身体,双手负在背后,清了清嗓子说:“这个……你看,我护着你出来了吧?也不知道哪个当娘的这么狠心”。说着就上前去想抱起婴儿。
聂昊平怀里的小貂抖得越发厉害,他本能地觉得周围隐伏着危险,凝神未发觉有什么异样,可是总有一种隐有危险的直觉。心不安地跳动着。忽的,草叶微摇,他眼中紫芒一闪,就地一窜,在石台上打个滚,抱着婴儿滚了开去。
癫道人只听耳边一声巨吼,迎面扑来腥风,也、立刻闪身避过。一看却是一头白虎,吊睛竖鬃,耳作三角,虎须怒张,血盆大口,利齿锋牙,身披银色月光,一冲一冲向聂昊平扑去。虎尾扫过草丛,刷刷乱响。
聂昊平抱着婴儿东一滚,西一窜,虽身手敏捷,好几次险被白虎扑到。癫道人看那白虎双目赤红,须眉如钢刺一般外竖,皮毛噌亮,条纹分明,扑纵时威猛有力,腾挪时又不失轻灵,他心中一凛,大喊:“白虎争龙!扔掉龙涎草啊!快!”
聂昊平本是为救婴儿,听到癫道人喊“白虎争龙”,方始明白白虎是冲着自己的龙涎草。电光火石间,他没有立刻扔出龙涎草,而是双手将怀里的婴儿扔向癫道人,自己则向一边窜去,怀里掏摸出锦囊,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白虎的鼻息已直喷他的背脊。“完了!”聂昊平心慌手抖,龙涎草掉在脚边。他前窜势头已尽,弓身抱头滚在草丛里,惊声尖叫,感到白虎腥臭的口气直喷面门。聂昊平惊恐至极,气息粗喘,心怦怦乱跳,抽出匕首紧紧握手中,左右挥舞着。
可白虎竟然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就向癫道人扑去。
癫道人心里一窒,看不出白虎修炼深浅,心知此虎远非易与,立刻祭出仙剑,对准虎头,气贯剑身,“嘿”了一身,一股无形剑气飞冲而出。
可白虎一闪避过,虎步丝毫不乱,继续向前扑来。只有十几步远了,癫道人惊了一身冷汗,又出一剑剑气,老虎只是一惊,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立刻爬将起来,向着癫道人猛吼两声。吼身响彻山间,虎尾怒竖起,像条巨大的鞭子,打得地下尘土飞扬。癫道人趁他吼叫示威的片刻,又是一剑,可这剑并未刺中白虎要害,只划破了白虎肩处皮毛。白虎高蹦而起,双目血红,更显凶恶,直向癫道人扑来。
却说聂昊平以为自己将入虎口,哪想白虎竟转身离开。他见白虎攻击癫道人,不急细想,爬起身来。聂昊平与凶禽异兽对战经验极丰,见白虎怒吼示威,心里盘算距离,猛地高高跃起,直落在虎背上,紧抓老虎鬃毛。趁白虎扑向癫道人,聂昊平一刀狠狠刺下,戳瞎了白虎一只眼睛。
白虎受痛,大吼一身,摇头晃脑,上下纵跃,想把聂昊平摔下背来。聂昊平紧紧抓住鬃毛,贴着虎身,夹住双腿,任凭老虎翻腾纵跃,就是牢牢不放松。
刹那间,他突然觉得浑身真气鼓动,几欲爆裂,他张嘴吐出真气,却吐出了一团火,一团紫色的火,直对白虎头颅。
癫道人眼见老虎利爪要扑到自己,却又突然大吼一声,血流满面,他看到聂昊平刺瞎了老虎一眼,又受聂昊平的火攻。那白虎如癫如狂,吼声滔天,癫道人闪身到侧面,趁机一剑疾出,刚从白虎咽喉处刺入,斜穿脑骨而出。
白虎扑卧在地上,后腿蹬踢着,尾巴乱绞一阵,慢慢软倒死去。
聂昊平兀自紧抓着白虎鬃毛不放,直到死老虎浑身松软。他才慢慢放手,翻身而下,他的手掌被鬃毛拉开,鲜血淋漓,他四肢一点力气没有,躺倒在老虎身侧喘息,爬也爬不起来。
癫道人也一剑撑着半跪在地,另一手还抱着个小婴儿。
此时这婴儿却并不哭闹,竟还呀呀地带着微笑,瞪大着眼睛鼓溜溜地转着。眉间一颗朱砂痣,殷虹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