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
高鼎(清)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我无疑是幸运的。幼年并没有经历过老人的过世,时常难以体会“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感伤。因此清明,是祭祀祖先、缅怀亲人的时节,更是在山野间肆意奔跑、采花摘果的童年。
京城的春天来得浓烈而短暂,常常一夜之间由冬入了春,又一夜之间由春入了夏,春意也带着这座城市的急切和喧嚣。
佛曾有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离家十数年,山花烂漫、草长莺飞,江南的春便成为了我心中的朱砂痣,求不得、放不下。
家是千言万语无法描绘的远方,美食却可以拉近思念的距离。青团无疑是其中一种了。
一、清明时节吃青团
《清明日忆诸弟》
韦应物(唐)
冷食方多病,开襟一忻然。
终令思故郡,烟火满晴川。
杏粥犹堪食,榆羹已稍煎。
唯恨乖亲燕,坐度此芳年。
在“吃”这件事上,身为一个中国人无疑是幸福的。春食野菜夏食瓜,秋剥栗子冬煲汤,每个节令都有吃的讲究。
青团,是江浙地区的称呼,在广东及台湾客家地区称为"艾粄",江西客家地区称为"艾米果",在闽南及潮汕地区称为"艾粿"或是“鼠曲粿”,在广府地区则常称作"艾饼",安徽皖南地区称为“蒿子粑粑”,贵州地区则称之为“毛香粑”,实际上都是指清明前后利用糯米/粘米混合艾草、鼠尾草等野草制作而成的这种小食。
清明前后吃青团古已有之。在闽台地区,祭祀祖先、吃清明果、踏青之俗已延续了数百年历史,安徽皖南一带每年农历三月三日要吃蒿子粑粑,为纪念死者,同时祝愿人人健康长寿,不为邪恶所侵。
宋代陈元靓在《岁时广记》一书有记载:"青隋饭:杨桐叶、细冬青,临水生者尤茂。居人遇寒食采其叶染饭,色青而有光,食之资阳气。谓之杨桐饭,道家谓之青精饭、石饥饭。"
明代郎瑛在《七修类稿》卷四十三也有提到寒食节吃"青团子":"这种青团子是在糯米中加入雀麦、草汁舂合而成,馅料多为豆沙或枣泥。放入蒸笼之前,先以新芦叶垫底,蒸熟后色泽翠绿可爱,又带芦叶清香,是很受欢迎的清明节食品。"
二、吃的就是那份“青”
“青团”之绝妙就在于这一个“青”字上,这个“青”可以变化万千,却又万变不离其宗。
制作成熟的青团质感滑糯、糯韧绵软,看上去油绿如玉,透着股春天田野般的清香。
与其说吃“青”,不如说是在吃“春”,与其说吃“春”,不如说是吃一种春天的生发之气。
青团的制作方法大同小异。将青草焯去涩味后,切碎或挤压出汁,拌入糯米粉和面并手工揉匀,再包裹进或甜或咸的內馅,甜的馅一般为豆沙或是莲蓉,咸馅一般是以酸菜、豆腐、腊肉、青笋炒制而成。制作完成的青团需要上锅蒸熟,蒸熟后的青团则也可以炸着吃或是煎着吃。
现在青团也随着时代变化在不断发展。为照顾不习惯艾蒿草和鼠曲草特殊气味的顾客,有的商家采用浆麦草或青艾汁着青,更是创新出了奶黄流心馅、抹茶馅等内馅。
传统赋予食物特有的文化底蕴,食物随着时代不断演化,以顽强的生命力不断延续传统、延续文明。
三、“青”是人与自然的纽带
传统的着青原料有两种。
一是艾蒿草,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艾以叶入药,性温、味苦、无毒、纯阳之性、通十二经、具回阳、理气血、逐湿寒、止血安胎等功效,亦常用于针灸。客家人有句俗语叫做“清明前后吃艾粄,一年四季不生病”。
二是鼠麴草。鼠麴草俗称鼠曲草、清明草,为镇咳、祛痰、治气喘和支气管炎以及非传染性溃疡、创伤之寻常用药,内服还有降血压疗效。
《辞源》上说:“鼠曲草,草名。又名米曲、鼠耳、无心草、香芋,北人称为‘茸母’。可入药。古时民间以三月三日取鼠曲草汁和粉,作龙舌料,食之可避时气。”
南方气候湿热,自东晋开始的北方移民在南迁过程中容易出现水土不服和痢疾等问题,以这两种原料制作的青团大大缓解身体上的不适。再加上南方多为山地丘陵,春季蛇虫出动,时常伤人,此时青团的作用不容小觑。比如在土寨苗乡,还有一种习俗,叫“三月三,蒿子粑粑扎蛇眼”。为防蛇出山伤人,人们以糖或黄豆粉加糖为陷制作蒿子粑粑扎入蛇洞,以引诱蛇取食而亡。
《郊行即事》
程颢(宋)
芳草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周;
兴逐乱红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矶;
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红;
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青团本就是人在与自然相处过程中的产物,与其说是一种祭祀食物,倒不如说是郊游踏青的绝佳小食。节物风光不相待,碧海桑田须臾改。别辜负了这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