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这首诗写相思,已成共识。
《诗经注析》说它的表现手法和《卷耳》相似,都借想象寄托心中的愁思。在我看来,两者大异其趣。《卷耳》隐忍、重情思,此诗直白、重情欲;《卷耳》缠绵,此诗热烈;《卷耳》点到即止,余味幽长,此诗纵情恣肆,洒脱奔放;《卷耳》是想他在干什么,此诗是我想要怎么样……
第一节,女主人公听到蝈蝈叫,看到蚱蜢跳,想到自己久未见面的心上人,不觉脸红心跳,意动神摇。这种状态怎么消除呢?她说:也只有等和他见了面,和她睡过觉才行——不是我编的,原文比这还直白,“觏”,遘,媾,婚媾、媾合,你懂的。
其他字词不多讲,上面书页中网上都有,重点说说“亦既……,则……”。“亦”,也;“既”,完,完成;“亦既”,和后面的“则”联起来,是说也只有……实现了,就能(才能)……,缩略一下,就是“只有……,才……”。“亦既”——也只有,其实非常口语化,就像我们现在说“叫我放心呀,也只有等你还了钱再说”这样的话。
第二、三节,女主人公爬上南山,想要采些蕨菜、薇菜,可是登高望远,又想起了他的君子,本来爬山就累,这时更觉心慌意乱。女主的这种忡忡惙掇之心,最先可能情欲的成份重一些,但思而不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前人已注意到,第一节写草虫、阜螽是夏秋,而第二三节是春夏,已是第二年),她就伤心起来。为什么伤心?前人说是君子服役在外。如是,她当然是怕他出事。可是诗里没说,还在反复念叨“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担心、伤心被抛弃了,也未可知——如果是害怕一个人在外服兵役或劳役,受伤了、死了,心念念的恐怕只是见到人,看他是否平安,而不会是和他睡一回。另外,这里的“言”,可是语气助词,无义,也可以当“我”讲,还可以打“说(打算)”讲,如我们现在讲“我本来说去上下街的,结果没去了”,这个“说”,就是打算的意思。
好了,试译一下,以上未知问题只能略过,模糊处理了:
听见蝈蝈喓喓叫,又见蚱蜢蹦蹦跳。
不见我那心上人,想他想得心儿焦。
只有等到见了他,还要和他睡一觉,
我这烦恼才能消。
爬着坡儿上南山,想去采点蕨菜尖。
不见我那心上人,想他想得心儿烦。
只有等到见了他,还要我他睡一觉,
我这心里才喜欢。
爬坡上得南山顶,想去采点薇菜藤。
不见我那心上人,想来想去好伤心。
只有等到见了他,还要和他睡一觉,
我这心里才平静。
典型的民歌味儿,《诗经注析》里讲的《生查子》、《戚氏》、《过秦楼》、《永遇乐》等,哪有这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