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里凿出的那个洞,在之后的日子不停的吸纳吞噬所有。直到最后所有人都走了,而留下的那个人,最后不停的用身体去填补。但也仅仅只是身体……因为忏悔有的时候,连灵魂的消耗都无法用于填补失去。
后续
最终 你做了一般人没有勇气做的决定,喝下了半瓶红色鼠药。或许你不知道的是,其实后来你后悔了 ,想留下看着一切都好的孩子们,看着自己斑驳的身影最后一次为他们遮下那个暑气正盛的七月,山林蒸腾间长长的出殡队伍里炙人的毒阳。就像东边院头那棵苍老的木桐树终于开出紫色的桐花下,我看到你最后一次毫无保留的笑出声来,那多像你隐忍的一生。
只是在最后的一刻里,你说……你想回家,想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一起生活……
生病的那段日子里,你会觉得白昼夜长,病痛加持又孤独难捱,无法实事的做任何一件让别人觉得有意义的事儿,可更多的是无论你怎么做,生活中即便是熬干了你身上那最后仅有的几根瘦骨与孱弱, 你的后辈那些你觉得除了远离人世的爷爷之外,最亲最亲的亲人也依旧无视且觉得你于大家有所不公,财产物质的分配,这些能解一时燃眉的东西,在那一刻却忽然胜过了所有。
冷漠盖过了担负的重量,用生活中利益的琐碎同化倾天风雪,覆盖了所有有温度的东西。
后来我才明白那天你为何用尽全力倔强的掴打着自己的脸颊,只是是因为你对人情的彻底失望吧。
凌晨四点,在回程狭长的卧铺车厢里,天光微亮,车窗边帘子的夹缝投进的微光反射到车箱顶上,在那团揉在一起昏色又恍惚的光晕里我好像看到了那扇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隐蔽大门,在那狭窄的通道里正缓缓敞开,而这个世界的我们在那一刻,开始慢慢变的通透,空寂,而苍白。
回去的那天凌晨,横穿付清山,东边的天空有一颗星子悄悄静静的亮起,又闪烁着慢慢缓缓的熄灭。
凌晨时分赶回看到灰白色的中厅灵堂,哭声一片,续儿安静又哽哽咽咽 ,纸钱的飞灰里,面对你的那张黑白肖像我跪了下来却无法哭出声响,看着纸灰缭绕与自我焚烧的紫檀香烟雾,腾起又落下在棺木旁折边的白色纸花里,在所有人哭红的眼睑中,灵前和堂后早已是人世与冥冥的两个边缘,烛台上白蜡轻流的星星点点又狂燥张扬,黑暗中,不知哪个野草洞中的蝈蝈,一直不停的在低吟又嘶吼着。
夜半, 山中清剐的风吹进屋堂来。黑夜里昏黄的灯光下灵堂的我游离神走的想着一些事却又一直想不明白很多事,甚至很多时候的我自己。
不知道每个来到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矛盾于那些蜷缩在冷暖只愿自知的时日里,分不清我们于人世的这一趟行程到底是承接了一个怎样自我救赎的任务。
只是有些问题,至始至终 是没有人能够给你答案的,因为他自始至终根本不需要结局。
而那些离开的人和依旧活着的人,最后谁也没有比谁清醒,谁也无法比谁庆幸。
那年深冬,一个有阳光的清晨。和阿百叔一起起的很早去扫墓,在迎面阳光的陡坡上你看到那藏匿在有些冰冷蓝的雪下吾自细软且秃噜皮的草茎,在等待下一个暖春溶解了那只能温暖自己的一丁点儿零星的温存时,却看见了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和那个一直深埋在泥土之下不尽深陷继而无法结局的人。
也不知道老人是否可以借由墓地边那棵长青着的冬青树的生长,真正的从来处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