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小县城来了位医生,听说最拿手的就是针灸,街坊邻居都说来了一位神医,于是我满怀着好奇心跑去医馆想见识见识到底什么是针灸,同时也见识见识神医的风采。医馆门前站满了人,打喷嚏的、流鼻涕的、扶着胳膊看样子像摔伤的、愁眉苦脸的,各色各样的病人都有,当然也有不少像我这种眼睛瞪得圆圆的想看怎么针灸的人。当时的我还小,没费多大功夫就挤出了人群,到了门内,在主厅抬头看到一块匾,写着顺天成医四个大字,两边的墙上挂了不少锦旗,什么妙手回春,什么医德济世,一排一排的,中间左右各放着四个椅子。还有左右两室,一个是病房,一个是药房,药房里面围了一圈柜子,有西药有中药。看到这些让我想起来《大宅门》里面的药房布景,还真有点那么像。
一会儿,医生出来了,让一个病人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一个助理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盘子,盘子里面铺着一层金色的布,布上有小口袋,里面装的市各式各样的针,统一的银色,银的发亮,针都细长,比头发丝厚点,但是长度不一样,顶端是圆柱状的针柄。还真精致,随后,医生对那个病人说:“头疼是吧?是一阵一阵的疼,还是一直疼?”,“一阵一阵的”,“把眼睛闭上”。病人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了,这时候,医生拿出三根针,大小长短一样,先是从头顶某个穴位,拿一根慢慢的扎进去,并不是像打针一样,猛地扎进去,而是慢慢的碾进去,来回旋着进去,看得我都头皮发麻。接着分别拿了领两根,从左右两侧某个穴位扎进去。奇了,这样扎,连血都不见一点。医生扎完了对病人说:“疼不疼?”,“疼”,“疼就对了,过个十分钟,拔了针就好多了。以后每三天来扎一次,两周之后,头就不疼了。”那病人头冒着绿豆一样大的汗珠,连连道谢。刚刚看完这个病人,这时候忽然来了一队人,手里拿着锦旗,捧着礼品,走进了医馆,带头的男子看到医生满怀激动的说:“感谢神医啊,顺天,你真是个神医,我爹的病十几年没治好过,你这一扎针,就治好了,我今天来是给你送锦旗的,还有一些薄礼,希望你收下。”神医笑这说:“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应该的。”这时候,周围的人都说:“真是见到神医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医生叫顺天。
我跑回家,跟我妈饶有兴致的说起我的所见所闻,我妈半信半疑:“真有那么神?要真是的话,明儿我带你去看看鼻子,你鼻子不是老不透气吗,去扎几针看看。”我有点怕又有点兴奋的说好。第二天到了,排队排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神医问我哪里不舒服,我就说鼻子不透气,他继续问我,头疼不疼,流鼻涕是青的还是黄的,我说我就不透气,头也不疼,也不流鼻涕。然后他摸摸,按按我鼻子左右,然后说,扎扎针吧,我妈问:“医生,孩子鼻子到底怎么了?”医生镇定的说:“还不确定,得扎针看看,可能是鼻炎前期症状。”然后,我坐了下来,医生取出两根针,说抬头,闭上眼,突然感觉皮肤被刺透,很像皮革被扎穿一样,疼倒是不疼,可是一会儿酸的咸的,涌到眼睛,和鼻子里,医生让我低下头,我还闭着眼,我问我妈,还没扎好?我妈说:“早扎好了,扎进去就出来了。”不一会儿,流出了血和一些黄色的脓液,过了一会儿,是感觉透气了许多,之后,医生开了点药说,以后每周五来一次。我一路仿佛吸着不一样的空气就回家了。当天晚上,睡觉时候,感觉还是不太透气,我就暗示自己,已经扎针的,好了好了。到了下周五,我又去了,“哪里不舒服?”"上次来了,没啥别的症状,就是不透气。”“头疼不疼,流鼻涕是青的还是黄的?”“头不疼也不流鼻涕,就是不透气。”医生用手有摸摸按按我鼻子,“继续扎几针,再开点药。”我妈问:“医生,孩子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鼻炎前期症状,也可能是鼻息肉,再扎扎看看。”于是上次被扎的感觉又来了。回到家,看看买的药,跟上回没什么两样,妈妈就说:“这天天这么扎也不是办法,不能次次这么吃同样的药,没多大效果,下次去就扎扎针吧,等以后放假,去大医院检查检查。”
周五又到了,我到了医馆,见了医生,他问我:“哪里不舒服。”“鼻子不透气。”“头疼不疼,流鼻涕是青的还是黄的?”我心想,还是这套路,然后说:“我之前来过几次了,你让我每周五来扎的,我头不疼,也不流鼻涕,就是不透气,这回来,我就想扎扎针,暂时缓解一下,药就不用了。”医生听了,不悦:“扎针归扎针,还是要吃药的,两者配合才行。”我说:“每次都是那几种药,我扎了针,感觉会好一会儿,吃药没什么感觉,所以我不要了,只去扎扎针就行了。”这时候,他有些怒了:“你个小孩子,你懂什么!我是医生我懂还是你懂?,扎针,吃药,都是配着给你开的,不可能没用!只扎针,不吃药,你让那病怎么好?”这时候,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感觉我很委屈,心里一阵酸痛,眼泪仿佛快流出来了,我用胳膊一抿眼睛,对着医生说:“我来这里治几回了,你到是说说我这鼻子到底怎么回事!给我感觉,只有扎针,才能缓解一下,你给我开的药,根本没用,你要说不清楚,我鼻子到底是什么鼻炎,你的药,我不买,你要不扎针,算了,我也不稀罕,放假我去医院去治!”医生眼睛圆圆的瞪着我,周围人也都看看我,一阵寂静过后,医生放低了声音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他要扎,给他扎吧。”后来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过来了,帮我扎了针,对我悄悄说道:“以后别来了,好好去检查检查。”扎完了,我拿了纸擦了鼻子,径直走出门,一路上呼吸着最难闻的空气,回了家,心想,什么破医生,还神医,只希望立马去医院检查检查。
暑假到了,去省城最好的医院检查,我以为医生还是老套路,索性直接对医生说:“鼻子就是不透气,不头疼,也不流鼻涕。”医生二话不说,拿了四根沾了不知道是什么药水的棉签,直接插进两个鼻孔里,我心想,大医院啊,就是不一般,过了几分钟,拿出来,医生说:“你这鼻子,没有鼻炎迹象,去拍个片看看,是不是骨架有问题了。”马上去拍了X光,给医生看了,医生说:“你看,你鼻梁左边一部分软骨长得比较厚,所以有时候会堵住气流,问题不大,动个小手术就行。”结果动过手术过后,不再感觉堵了。我感谢了医生,并问他:“医生,我之前用针灸扎了鼻子,也感觉很透气,但是只管一会儿,久了,就又不透气了。”医生笑笑说:“你这种情况,针灸也就只能缓解一时,你就是扎个几年,骨头还是骨头,那也不会扎掉。”
康复以后,回家了,想起神医对我叫喊的情景,又想起那些人的目光,想想都是跟我一样被欺骗的人。我准备拿好医院的证明,去找所谓的神医理论理论,走在路上,听到街坊邻居正好在讨论神医,甲说:“就城东那个医馆,前几天治病,差点给人家治死,当时,急救车都来了。”乙说:“我也听说了,那家人还跑过来闹事来着,合着什么神医,会点扎个穴位就成神医了?幸亏我没去那边看,现在啊,估计人都跑了。”听了这些,我立马快步跑到医馆,大门被锁了,我手里攥着证明,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后慢慢的走回了家,闻到的空气,虽然没那么难闻了,但是也不怎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