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十年前还是宇宙中一缕意志的时候,过得可开心了。我在本质世界里到处闲逛,有事没事串门去看看真理,去和真善美三姐妹一起打游戏。
偶然间一个蓝色的小破球上有两个长得乱七八糟的哺乳动物认识了,然后他们为了繁衍开始交配。我莫名其妙就被吸到一个黑口袋里面去了。
我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细胞,接着我被撕成了两瓣,四瓣,八瓣,无数瓣。无数的残片拼成了一个跟他们似的,长得乱七八糟的哺乳动物。我看见我身体上缠了一条粗绳子,我忍无可忍准备拿起来上吊。却发现黑口袋开了一条缝,一股推力把我挤出去了。终于我明白,我被拐到那些小破球上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个大的传销窝点。
它把我拐过来,潜移默化、明目张胆地不停给我洗脑。它给我套了一堆规矩,逼迫我一边遵守的时候还要一边歌功颂德。传销窝里有不同的流派,他们各自有不同的标语,都树立起了典型的模范。他们巧言令色不择手段就是要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到各自的流派中去。他们有的信一种叫“神”的东西,有的信叫“佛”的东西,有的信叫“理智”的东西,最近火速上位的是信“物质”“权力”“娱乐至死”的。我以为自己逃出了一个传销流派,防不胜防地又接二连三掉进其他几个。
我以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现在我有一本两层楼这么厚的行为规范守则/洗脑宝典要照着做。
我以前做事全是因为我想,现在凡事好像都要有个目的才可以进行。
我以前变化多端、无所不在。现在我只有这么个拧巴的形状,躺下来占地还不足1平方米.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悲伤,没有离别,只有永恒的平静祥和。现在每天一睁眼都看见无数人为他们短暂的生命奔波劳累。他们争抢得头破血流,遇到坏事就互相推卸责任。他们竭尽全力满足自己的欲望,在极其短暂的享乐之后,又产生新的欲望,继而又是新一轮的求之不得和精疲力尽。他们这样肝脑涂地地掉进恶性循环,却从来不问自己如此是为什么。
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每缕意志都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停在同一个地方看太阳转圈,也能以同样的速度在不同星系里面跳来跳去。现在却因为那些叫做“国家”“种族”“性别”“家庭背景”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变得相互间天差地别。
我很久没看见绝对真理和真善美了,也不知道它们过得好不好。
很多其他意志已经不记得他们以前的生活了,他们只知道自己当下作为这个哺乳动物的生活。我尝试唤醒他们记忆的时候,他们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还拿出一套一套学来的洗脑理论来劝我。全都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症了!
另外有些觉醒的意志过得并不好。他们不能遵守传销窝点的规则,就没有办法爬上庞氏骗局的上层。只能拖着他们的皮囊游离在边缘。有些疯了,有些死了,有些贫穷困苦地过了一辈子。最惨的是那些把自己觉醒的那部分意志强行剔除的,变成了提线木偶,还反过来埋怨早些年觉醒的意志哩!
但是我又不能随便离开这个传销窝点。因为我也已经被洗脑了。我还是意志的时候拥有的勇气和自由已经不复存在了。在我找到办法回到存在和本质宇宙中去之前,就只能窝囊地接着缩在这个小破球上。
救命,我被困在这个人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