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峰关掉手机的闹铃,掀开被子,随意穿了双拖鞋,揉着惺忪的睡眼向洗手间走去。
听到响动声,妻子杨芸将头探出厨房,叮嘱道:“明峰,你的那把牙刷用了两个月了,该换了,我昨天去超市给你买了新牙刷,就放在洗手间的置物柜里。”
岳明峰脚下动作未停,随口应了声“哦。”
看到洗手间的门关上,杨芸才缩回脑袋,又回厨房忙去了,煎鸡蛋,烤面包片,切水果,又剥了几颗坚果捣碎了放入刚热好的牛奶里。
准备好了早餐,杨芸才冲洗手间的方向喊道:“明峰,早餐好了,快点哦。”
没有人回应。
杨芸不疑有它,脚步轻快的回到卧房,收拾整理好床铺,将昨晚已熨烫好的西服叠好摆放在床头。
而后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的两张电影票,就着床沿坐下,一脸笑意。
电影票是女儿昨天买了送回来的。
女儿就读的大学就在本市,离家并不远,约莫两小时的车程。
家里经济条件虽不差,但女儿从小就独立,学习之余,在西餐厅找了份兼职,所以除了寒暑假,平日里也难得回来一趟,昨天也是回来送了电影票,又匆匆赶回了学校。
昨日杨芸嘴上虽责怪女儿为了这两张电影票来回瞎折腾,可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还记得几日前,女儿就在电话里问她,“妈妈,再过几天就是你和爸爸二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了,你们打算怎么过呀?”
“都老夫老妻了,还用得着费那个钱。”
没想到,女儿却因为她的这句话,特意向西餐厅的老板请了半天假,买了两张电影票,专程送了回来。
看到女儿回来,杨芸心里自然高兴,一边在厨房忙着,一边嗔怪道:“你兼职挣俩钱也不容易,别乱花钱。”
女儿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背上,讨巧地说:“怎么会是乱花钱,明天就是您和爸爸结婚二十周年的日子,爸爸是一个木讷不懂浪漫的男人,如果没人提醒,爸爸兴许就记不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杨芸轻拍了一下环在自己胸前的手,佯装生气:“不许这么说你爸爸,你爸爸这些年,为了我们这个家,已经很辛苦了,男人事业心重,这些琐事记不得也属正常。”
“爸爸该有多幸运,能娶到妈妈这样贤良体贴的妻子。”
“你这孩子,现在都敢取笑妈妈了。”
母女俩在厨房笑作一团。
“哐当”一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杨芸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然后将电影票重新放回去,推回抽屉,杨芸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岳明峰坐在餐桌前,一脸的莫名,怔愣愣的端坐着,并没有动筷子。
“哪不舒服吗?”杨芸拉开了桌旁的一张椅子,关切的问道。
听到妻子的问话,岳明峰如被惊醒了般,拿起桌上的筷子,眼光却下意识的向妻子的脖子上瞟去。
杨芸的脖子上戴着一条翡翠项链。
“今天下班,如果没有其它事,就早点回来。”
杨芸想着电影票上的开场时间是晚上八点,既然女儿都把票给买了,做父母的也不好浪费了女儿的一片心意 。
岳明峰眼神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开了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杨芸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随即笑道:“你都知道了。”
听到妻子如此说,岳明峰藏在桌下的左手抖了抖,指缝隐约有一道绿芒溢出。
好半响,才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这两天家里有客人来?”
“没有,就是前两天逛超市时,碰到了老同学。”
“谁?”岳明峰尽量显得漫不经心。
“秦禹。你也认识的。”
岳明峰握筷子的手一僵,却又借着夹菜的动作掩饰了过去,“他说什么了?”
“虽没说什么,但我也看得出来,他过的并不好,人很憔悴。”
“人家什么都没说,你怎知别人过的不好。”
“同学圈里都传开了,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经常吵架闹离婚?”
岳明峰轻哼了一声,说:“你倒知道的够详细,人家夫妻关系如何你都清清楚楚。”
杨芸只当丈夫好奇,丝毫没有觉察出丈夫话里的不愉。
家里虽然没有第三人,杨芸却将身子往岳明峰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 ,他们夫妻关系之所以不好,是因为他老婆在外面有人了。”
岳明峰端着牛奶的手一颤,大半杯的牛奶都洒了出来。
乳白色的液体在桌上泅开,蔓延到地 ,在地上渲染成一副“地图”。
岳明峰无心再吃东西,放下杯子,起身换衣服去了。
杨芸收拾好桌子时,岳明峰已拿着公文包向门口走去,杨芸尾随至玄关处,再次叮嘱道:“下班后早点回来。”
岳明峰如没听见般,径直走向电梯,电梯门闭合的那一刻,眉头紧锁,摊开左手的掌心,征征地出神。
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条翡翠项链。
岳明峰坐在主驾驶位上,没有发动引擎,反而点燃了一支烟,一口一口深吸着 ,将自己笼罩在烟雾缭绕中。
一根烟燃尽,岳明峰登陆了一个不常用的微信,里面除了“微信团队”,只有一个微信好友。
“柳”。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连戳数下,按下了发送健。
内容很简单:今天下班后,老地方见。
熄了手机屏幕,手指摩挲着翡翠吊坠,又重新打开微信,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过去。
内容是:戴上我送你的那条翡翠项链。
城郊的一间出租房内,气氛不同于往日的融洽,此刻空气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你说什么?项链不见了。”男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近乎咆哮。
“只是一条项链而已,丢了就丢了,你何必如此生气。”女人边说边用手往男人的下体探去,企图用自己的娇柔去化解男子的怒气。
出乎女人意料的是,这招无往不利的“必杀技”今日却不奏效,男人一把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并狠狠的一推。
女人不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女人震惊的抬头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那目光有着三分委屈,三分不解,三分恼怒,还有着一分不可置信。
男人没有去扶地上的女人,在不大的出租屋内来回的踱着步,左手一张,一条悬挂在指头上的翡翠项链因为突然失重而在空中不停的晃荡:“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手上的这是什么?”
女人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惊疑道:“项链怎么会在你这?”
说着,就伸手来抓项链。
男人将手一收,项链收回掌心,讥笑道:“怎么会在我这,你说呢?”
女人的脑容量显然不够用,想了半天,才想出一种可能:“你捡的?”
男人似乎没有耐心再听女人的蠢话,直接道:“我是在我家看见的?”
女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却又似想起什么,朝着男人问道:“你是怀疑我故意拿项链去刺激你老婆,破坏你家庭?”
男人见女人的表情不像装出来的,又加上今早妻子的表现,遂缓了语气,用手去揽女人的肩,哄道:“我又没这么说,我这不是一时气急嘛。”
岳明峰心里很清楚,怀里的女人在某些方面虽能给自己在妻子那里享受不到的快感,但因此让他和妻子离婚却是不愿的,因为除了床上功夫,眼前的女人没有任何一点能比得上自己的妻子。
女儿半推半就的靠在男人的胸前,手指在男人的胸前打着圈圈,吐气如兰,“明峰,我是真心爱你的,你不高兴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
对于女人的挑逗,男人终于把持不住,一手袭上女人的浑圆。
一番酣战过后,男人在床头点燃了一支烟,一明一灭。
“在想什么?”女人抢过他手指头上的烟,满足的吸了一口。
“你说,那项链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岳明峰拧眉。
“你送我的这条项链,因为太贵重了,舍不得戴, 一直都放在家里的保险柜里,保险柜密码只有我和我老公知道。今日若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已经丢了。”
这若有所指的话让岳明峰眉头皱的更紧,道:“你说,会不会是你老公偷拿走了项链。”
“你是说我老公将项链作为证据,已经找你老婆揭发了我俩的关系?”女人惊呼一声。
岳明峰伸手抚了抚额头,思及妻子今早的表现,不像知道内情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老公和你老婆以前是同学,听说还是彼此的初恋,你说,会不会……”女人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副不敢往下说的样子。
岳明峰闻言,眸子闪过一丝暗沉,一言不发,伸手推开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穿衣下床。
门开了又合。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门外男子行色匆匆,一副兴师问罪气急败坏的模样。
门里女人轻吐烟圈,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杨芸端坐在沙发上,一会看看墙上的挂钟,一会看看门的方向。
时针从五指到十,杨芸心里从期待到落寞,短短五个小时,在等待的煎熬中显得格外漫长。
下午五点,岳明峰下班时间,她想打电话给丈夫 ,问问他今天要不要加班,如果工作忙,今天能不能向老板请个假?
傍晚六点,她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样一样摆上桌子,因为丈夫如果不加班的话,这个点正好能到家。
傍晚七点,她将饭菜重新热了一遍,重新端上桌。
晚上八点,她跑到窗口朝丈夫回家的方向张望了好几次。几次输入了一串熟悉的号码却没有按下拨出健,因为想着丈夫或许正在加班,这样会打扰到他。
晚上九点,她知道这个点,他肯定已经吃过饭了,拿起筷子想给自己空无一物的肚皮塞点东西,却面对满桌的佳肴,食欲全无。
晚上十点,她将电影票夹在书架上最厚的一本书里 ,然后忙着为他烧热水,熨烫好明天上班他需要穿的衣服,心里虽然有点难过和委屈,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因为这个点,就算加班,也该回家了。
时针差一点点指向十一,她听到熟悉的车笛声,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向窗口,看到熟悉的人影走下车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玄关口,杨芸接过岳明峰手中的公文包,关切的说道:“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岳明峰不语,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看着杨芸。
杨芸被他盯的不自在,下意识的用手往自己脸上摸。
岳明峰终于开口了,开口的话却如利刃,字字诛心:“杨芸,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没想到你的演技一点也不比那些拿奥斯卡奖的影后差,你装贤惠,装正经,你到底累不累?”
许是被这连珠炮似的欲加之罪给惊到了,杨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响,才艰难开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听不懂我就和你说明白点,你给我戴绿帽子,我要和你离婚。”
“你说我给你戴绿帽子?要和我离婚?”杨芸机械的重复着他的话,似乎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我就让你看看证据。”
说完,岳明峰将从口袋掏出一条翡翠项链。
杨芸看着岳明峰手中的项链,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乍一眼,一模一样。
尾声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装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岳明峰轻嗤。
“你怎么会买两条相同的项链……”杨芸依然惊诧于两条相似的项链,不是联想不到,只是不敢深想。
“你也不必做出如此吃惊的模样,咋俩谁也不比谁清白到哪去?”
“岳明峰,你把话讲清楚。”再好脾气的人,清誉被诋毁,也失了冷静。
“你敢说,这条项链不是秦禹给你的,你俩是不是谋划着拿着这条项链做证据,离婚时两人都能多分些财产,然后两人双宿双飞。 ”
事已至此,杨芸反倒冷静了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不去辩解,只想再确定一个事实:“所以说,平日里你说的那些加班都是假的?甚至今天你这么晚回来也不是因为加班?”
岳明峰沉默不语。
杨芸最后看了一眼她爱了二十年的男人,默默的转身,“我们离婚吧,是非对错,法律会给我们一个最公正的裁决。”
第二天,岳明峰接到女儿的电话,女儿在电话里祝福爸爸妈妈瓷婚快乐,问他昨天的电影好看吗?还问他在家里有没有看到一条翡翠项链,说是洗澡时脱下忘拿了,这条项链是男朋友的妈妈送给自己的,男朋友的爸爸就是秦禹叔叔。
岳明峰和女儿结束了通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涌起一股巨大的酸痛与苦楚 。
作者简介:笛诺,齐悦社群学员,一位爱写故事的中年少女,故事里有冷,有暖,也有生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