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粉蒸肉是做点儿吃点儿,来不及等它变酸,就已下了“肚家坝”。
全年做得最多的,莫过于杀年猪后,处理那些边角料所做的粉蒸肉。
那年代没有冰箱,所杀的年猪主要用来做腊肉,然后就是做粉蒸肉,想尽办法贮存起来,我们称做的粉蒸肉为渣肉。
灶堂的火在边角料肥肉的助力下越燃越旺,这是传统的烧皮环节。一是烧掉没刨干净的少许猪毛,二是烧掉猪皮的汗腺层。
烧好皮的猪肉滋着油,“噗哧”一声放进早就备好热水的大锅里。让热水把烧焦的猪皮泡软,便于清洗。
待一锅热水泡满了大大小小边角料的猪肉时,该烧的肉也差不多了,挽上袖子,系上围裙,左手拿肉,右手拿刀,仔细地刨洗起来。
烧好的猪皮经热水的浸泡,用刀一刮,即露出黄亮亮的肉皮来。一下接一下,刚才还焦黑油腻的猪皮,耍魔术般地变得光鲜起来。
洗好的猪肉装在大盆里,接受第二轮、第三轮的清洗。待清洗完毕,一大盆的边角料猪肉变得黄亮亮的,透着烧皮后的香。
待水分沥得差不多了,开始切肉。事先磨好的刀很是锋利,膘肥的竖着切,膘薄的刀刃向外斜着切,尽可能地保持肉片大小的一致性。
慢慢的,手切软了,感觉刀也没那快了,那是手软没劲的一种错觉。
切肉的手实在太酸,甩几下膀子,继续。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切完。
趁着猪肉的余温,加上事先洗净焯水备好的猪肠肚,一起码味。盐、白酒、少量白糖、豆瓣酱、甜面酱翻转搅匀。期间,要尝尝盐的份量,酌情添加。基础味码好之后,就是一盆黄亮鲜香的肉片了。
接下来,是添加掺了花椒粉、辣椒粉的粗米粉,继续搅匀。花椒粉的香很是提鲜,立马闻到粉蒸肉的香味儿来,待所有的肉片都均匀地裹上米粉,装坛。
混着事先准备好的渣配菜:渣海椒、渣芋头丝或是渣南瓜片一起装坛。待满满一坛装成,加上盖子,坛沿加满清水,大功告成。
想吃时,抓上一碗,盖在洋芋饭上,小火煨熟。待锅底的油发出“滋滋儿”的响声、渣肉飘出特有的香味时,就好了。
用干净的铲子揭起面上的渣肉、渣配菜,即露出下面的洋芋饭来。黄亮的洋芋锅粑透着渣肉的油光、冒着渣肉的香直入心脾!吃了一碗又一碗,只恨肚皮太小,舍不得放碗!
坛里的渣肉再怎么下饭,也得省着吃,总不能上顿吃了下顿吃,得悠着点,以防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也好应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月过去,坛里的渣肉开始略略地泛酸,它不是坏了,而是自然地发酵。
发酵之后的渣肉才是至高无上的美味,它比没发酵时更能唤醒人的味蕾,让人唾涎三尺地欲罢不能!连混在里面的渣配菜,也因沾了酸渣肉的香,立刻变成抢手货!
少年时期的酸渣肉是至高无上的美味,一直沿袭到成家立业,它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嫂嫂的腰胖了一圈儿!”春节,从外省回来的小姑妹说。
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摸到了腰上的那圈肉,那是酸渣肉孔洋芋饭的结果!
罪过啊,罪过!从此,为了身材,再好的美味也不敢任性,为了减掉那圈恨恨的肉,我不得不忍着酸渣肉的诱惑,悠着点!
再后来,我的胃开始不争气,总在吃了酸渣肉之后百发百中地反酸,我不得不“忍痛割爱”,跟我心爱的酸渣肉告别。
为了减少心中想吃而又不敢吃的煎熬,现在的我不做酸渣肉。但在我们的习俗里,虽然有了冰箱,依然会在杀了年猪后,将边角料做成大坛的酸渣肉。
后来进了城,杀年猪离我越来越远,那勾人的酸渣肉,从此成为遥不可及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