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真真是四个人里唯一的不婚主义者。毕业十年,一直到处游荡,居无定所,可她是当时外语系里口语最好的,一口流利的美音,无人能比。做英语导游的同时,也去过了不少国家,交过了不少男朋友,瑞士的户外达人,波黑的异域风情帅哥,美国新泽西州的大叔,还有分手后便被她改口称作印度阿三的研究生弟弟。这次带团去塞尔维亚之前,贾真真干净利索的甩开了印度阿三。那个在“探探”认识了两个月的印度阿三。
印度阿三不远万里来北京读研,长得牵强,但是身高符合贾真真的男友硬性标准:身高178以上,头发茂密,爱运动,只穿牛仔裤。
苏荨也是知道“探探”这个软件的,据说都是不靠谱的“约炮”男女,她是不敢涉足的。还劝过贾真真,要想找好男人,不要去那里。贾真真却不听,她说总能遇到个优质点儿的。这个印度阿三就是她说的优质一点的。因为她带他来见她们了,凡是贾真真能带来和几个姐妹一起吃顿饭的,都算是正牌男友了。
「漫咖啡」是他们四个法定的聚会场地,因为苏荨说,这里的沙发舒服,来的客人也品行良好,绝对不会像星巴克那样,会有大爷大妈坐在那儿一下午扯着嗓门讨论拆迁分配不公的乱事。也许是因为漫咖啡的环境布置得更为优雅,咖啡也更贵吧。其实贵了三五块钱,却能清楚的分出一部分不适合的客户群,这一点,苏荨日后做生意时更深刻的体会到了。
贾真真是几个人里最活泼的一个。虽然已经过了35岁生日,依旧打扮时髦,却又很得体,加上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里,父母又都是高干。从小与世无争,万千宠爱。同样是北京土著,苏荨却在噪杂的大杂院里长大,在贾真真哭着喊着跟父母要养泰迪的时候,苏荨已经会帮妈妈生炉子了。
贾真真还有一个京妞儿特质,巨能砍。几个人都说,聚会一定得有贾真真,她不来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不仅如此,她的八卦也特别多,身边人的,明星的,应有尽有。
“跟你们说个新鲜事儿,我那个高中同学,你们见过吧?邢秦,就是大三的时候来咱们宿舍找我,参加咱学校的英语角,长得巨丑,一口龅牙。”贾真真灌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你们猜怎么着?我前几天在西四地铁站那边儿见到她了,人家可拽了,正挽着男小三的胳膊逛街呢,见到我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还嗲嗲地介绍给我,说是她男朋友”。
“哇塞,那个时候她多土啊。”谭晓枫也记起她了。确实,她们对邢秦这个名字可能没有太多印象了,可是她来过她们学校英语角几次,都是贾真真带着过去的。她当时那一口龅牙确实让人印象深刻,还有爱穿紧身的上衣配喇叭口的西装裤,爱把自己打扮得很成熟。胸部线条倒还好,可是顺着脖子往上看,那张脸,和那一嘴龅牙,真的让男人甚至女人都望而却步。以至于万圣节找彩蛋活动里她抽到奖,主持人一时兴奋直接叫道:那个龅牙的女生上来领奖。于是从那天起邢秦再也没来找过贾真真,也再也没来过英语角。
真没想到十年的时间,很多事情已经天翻地覆了。
“整容呗。正牌老公是老北京人,拆迁户,家里分了三套房,还得了好几百万,后来在南锣开了个酒吧,整天夜不归宿的也不理她。人家就去韩国整了容,还交了好几个男朋友,俩夫妻都有男女朋友,都心知肚明。”
谭晓枫听得直瞪眼。她那样夫唱妇随的幸福家庭,听到这样的生活状态,简直是像听到了另类一样。
“苏荨,你可别听她瞎说,这样的夫妻毕竟是少数。你家李默还是不错的,起码不给你拈花惹草的。”
苏荨笑笑,“你干嘛担心我,应该是担心你才对吧?”
“我家老赵,打死你他也不会背着我找女朋友。”这时刚好老赵来了电话,
“喂,老公,嗯嗯,对对,4点20接。嗯嗯,辛苦啦亲爱的。”谭晓枫挂断电话,“今天为了见你们,孩子我都不接了,让老赵请一次假。”
“你家老赵那么听话,像他这样的极品男人,现在已经是稀有动物了。”贾真真无所谓地戏谑道。
“对了姐妹们,我今天还有个重要客户要见,先走了啊,后天去我的餐厅,真真,带你的阿三过来,我请你们吃好吃的。”章华背起LV,风风火火地跑掉了。贾真真和谭晓枫和她说了再见,继续聊起了邢秦,关于女人出轨的事,女人们似乎可以从一千个角度去评价。
苏荨只是笑笑,她一直像个旁观者,在听旁人的故事。那是他们的世界,她的世界里,此刻只有杨帆,他竟然一个月没有消息了。
章华的“喵儿餐厅”
一天后,几个人下班后又相约在章华的餐厅。叫“喵儿餐厅”,是因为章华喜欢养猫。餐厅里有三只英短,两只虎斑,两只苏格兰折耳,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波斯猫,苏荨最喜欢,私下里她叫它“阳阳”,那是扬帆的小名。
几个人落座后,章华跑过来招呼了她们一下,就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那个时候瘦弱的章华成了女强人,十年前谁会想到呢。”谭晓枫看着章华的背影:黑色落肩毛衣,一头波浪长发,依旧那么瘦,却不是那么弱了。满满的女强人气场,干练,优雅,戴着她一贯喜欢的柬埔寨耳环,又多了一分野性。膝下一儿一女,老公李志成对她俯首臣称,在餐厅里做会计,男主内,女主外,所有的商务洽谈,出头露面,都是章华一个人。家里却一片和谐,谁说女强人的家庭生活会一派涂地呢?章华就是个反例。
苏荨也是极羡慕章华的,做了她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因为公务员考试没有通过,大学毕业不像她这样顺利能进入国家机关,自己先打工,后创业,一路走来虽辛苦却充实。每天迎刃有余的游走在来她餐厅吃饭的艺术大咖之间,自身也多了一份艺术气质。而当初大学校园里的苏荨,才是公认的文艺青年,在校报里发表过不少文章。十年,真的能改变很多,女人更如此。
十年,如今的苏荨没有工作,老公对她越来越漠视,不仅如此,鱼尾纹和法令纹肆无忌惮的侵袭,这3000多个日夜,留给苏荨的,是一个女儿,还有满肚子的惆怅。
还在望着窗外迷茫的时候,贾真真带着印度阿三到了。她用地道的美式英语向印度阿三介绍苏荨和谭晓枫,又把章华喊过来,对着阿三说“She is the best woman boss in this 798 district!”
印度阿三长得极黑,英语说的听起来像得了口腔溃疡。贾真真一脸自豪的说他比她小9岁,在读工科硕士。谭晓枫又喷了一口茶,用中文说道,“贾真真,你也开始玩姐弟恋啊,不对,快是母子恋了。”
贾真真瞪了谭晓枫一眼,“他非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苏荨,快看看,行不行行不行,能入你的眼不?”
这时候苏荨才开始仔细打量他,刚巧印度阿三也在注视着苏荨,他问道,“What's your job?”
"I quit my job, I have no job now."苏荨已经习惯了这个问题,对中国人,她会立刻说,我是辞职在家没有工作的女人,是个无业游民。
印度阿三反而没有惊讶,依旧凝视着苏荨。后来贾真真说,印度阿三是被苏荨眼角忧郁的气质吸引了。
苏荨是忧郁,一个35岁的女人,没了爱情,没了关心,没了美貌,没了工作,她怎能不忧郁?
也许是印度阿三腻了贾真真的闹,这个忧郁的东方女子,对他来说是新奇的,男人都喜猎奇,于是他假意和苏荨交流中国文学,要了她的微信。于是在第二天借听讲座之名约了苏荨出来,说,“In fact, I like you more.”(其实我更喜欢你)
苏荨还是告诉了贾真真,于是贾真真毅然决然的甩了印度阿三。
“你别有压力啊苏荨,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他。”贾真真倒是一直信任苏荨的,她和他之间如果有事情,那肯定是印度阿三勾引的她。
“他一个穷学生,跟我在一起,无非是蹭吃蹭喝蹭住的,你们以为姐弟恋多牛X么,姐弟恋里的男主角都是心机男。”
“其实我早想甩了他了,认识两个月,我每个月工资都不够花了。”
“你别有负担啊苏荨,姐有的是人喜欢。”
“下个星期我带团去塞尔维亚,没准儿给你们带个东欧帅哥回来。”
贾真真边喝着咖啡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句接着一句,苏荨知道其实她还是伤心的,最近两年来,每段恋情都持续超不过两个月,这样混到了35岁,贾真真一直口口声声的说寻找真爱,结婚对象绝对不将就。其实她们三个都知道,贾真真是被王祈源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