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酒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怪人就一个人来到店里边喝闷酒,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我的店铺位于闹市一条街道最底部,平时店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繁华的街道会有一家如此落魄的小酒馆。正因如此,日子过得清闲自在,偶尔有人来到这里,会点上一两杯酒,与同行的人畅快喝起来。


而我是从不屑于这样的局面的,多年来的生活,早已学会与孤独为伍。觥筹交错之间,我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等着下一位客人。

现在的人都是这样,总是期盼着自己能够早入摆脱孤独,于是学会怎样去融入,学会了怎样与人交往,但他们不可能想到,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努力挣扎出去,最后却深陷其中。

而这几天,店里来了一位怪人。

某一天,他轻轻推门进来,非常有礼貌地对我讲,“给我一杯温酒”,随后坐在了柜台前的高凳上,神色低落。

在温酒的过程中,我仔细端详他。消瘦的脸颊,深邃的眼眸,下巴稠密的胡须,与黑色大衣搭配的相得益彰,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心被触动了,他一定与我同样孤独吧。


店外的寒风呼呼吹着,街道的地面有些潮湿,天上散落下来的,不知道是雨还是雪,落入手中便融化,剩下一颗水珠,融入茫茫雾色中。

酒温好了,我给他端上去,他说了句谢谢,看着酒杯,一言不发。

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上面说今年的天气是这几十年以来最冷的一年,提醒市民们多穿衣服,抵御寒冬。我心里想,可能正是因为今年太冷了,所以才没什么客人的吧。

本就不大的酒馆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虽然开着暖气,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冷,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坐在那里,相顾无言。

客人举起了酒杯,看着手中的酒,愣住了。眼神迷离,光照在酒杯上,倒映在他的眼眶里,眼中朦胧,有丝雾气。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应该是想到了往事吧。


往事这种东西,很美。虽然正在经历的人不会这么觉得,但只要过去了,便会觉得怀念,觉得后悔莫及,割舍不下,想要努力回到那个时候,但怎么会呢?人生若是没了后悔,哪还有什么意思呢?

客人举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酒杯,坐了许久,结了账,走了出去。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讲过,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

客人走后,酒馆里只有我一个人了,又恢复他还没来时的模样,就仿佛他从没来过一样。


后来的日子,他天天来酒馆里喝酒,坐下后,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喝完又走了,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来到这儿排忧解闷的人。人的一生会遇见许多人,只是见了一面,就匆匆离去。若他有苦闷,他还会再来;若没了,就再也不可能来这儿了。但是啊,冷漠的世界,让所有人把自己脆弱的一面都隐藏起来,能有这样性情的人,现在挺少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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