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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六一儿童节，我像往年一般，和同桌策划着明天游戏的分工，誓要拿到二十包饼干和五十颗糖果。

回家后我依依不舍地把鲜艳的红领巾摘下，整齐地叠放好，不允许半点不对的褶皱。

毫无疑问，这一晚注定无眠。

我很怕黑，所以到了小学二年级，还一直和爸妈一起睡，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晚这一觉改变了我和他们亲密的关系。

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妈妈被爸爸欺负了，而且妈妈还不知道的样子，我应该组织语言去告诉被蒙在鼓里的她？

这个心事让我第二天的游戏都玩得不太顺畅，一直到了放学，我和妈妈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我爸都是很晚才回家。

我主动地帮妈妈洗菜，挣扎了很久，终于一鼓作气，义愤填膺地指了指妈妈的胸膛说，“妈，我昨晚看见爸爸碰你这里！”

我以为妈妈也会像我这么激动和愤怒，然而没有。

她只是笑着说，是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心胸宽广到没有半点反应，反正我从此看爸爸都眼神都带着一丝敌意。

晚上我握着小霸王玩超级玛丽，爸爸突然走过来，笑着问，“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我猛地回头，发现站在一旁偷笑的妈妈，她告密了！

一股强烈被背叛的怒火将我燃尽，完全没有把爸爸在耳边说那行为是正常的这种解释放在心上，但我是成熟的，不能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出来，所以我只是淡淡地说，没看见什么。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妈妈说过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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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奔向初中，我和相处了六年的同桌有种惺惺相惜的不舍之情，他是一个又矮又瘦的男生，总是斯斯文文地看着窗外，和其他讨人厌的幼稚鬼不同。

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他为什么就不说出来？

我在自从三年级开始就独自睡的小床上辗转反侧，明天就是最后一堂课，我觉得总要做点什么轰动的事情。

想起报纸有关于星座那个栏目，我立刻跑出大厅找出今天的报纸，让我非常兴奋的是，巨蟹座今周的爱情运势是：只要够勇敢能够找到另一半。

这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所以我特意看了下幸运装饰：星星脚链。

晚上的时候我毅然抛开往日的恩怨，缠着妈妈和我出去逛街，在十块钱一条的摊位前，我找到了我的脚链，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哀求妈妈去买。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地和她说话，她却坚决地摇头，说：“小孩子买脚链干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理直气壮地强调着自己已经十一岁了，依旧没有得到她的认同，于是我跑回家躲在房间里哭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结果很明显，我没有买到星星脚链，也没有和同桌来一场宛如电视剧一般飞蛾扑火般的爱情故事，我把所有的缘由来怪罪在妈妈的吝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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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开始住宿，我便很少回家，每次妈妈打电话到那部昂贵的小灵通时，我都非常不情愿地接过，匆匆忙忙地说几句话就挂线，即使偶尔回家，我也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和同学去玩。

我学会在被窝偷看着毒害万千少女的言情小说，趁着课间操各种转身的动作偷瞄心动的男生，学着师兄师姐在冬天把手缩进袖子里。

当然，我也不负所望地考到了市里第三的高中，回家的次数更是变成了一个月一次。

成长意味着，觉得当年自己做的事情非常的蠢。只是和父母的关系就像我的身高一样，丝毫不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改变，高中紧张的学习气氛更加让人喘不过气，几乎要连“家”这个字怎么写都忘记了。

妈妈总会打电话给我，只是我不热衷于千篇一律的话，那种吃饭没，过得好不好的问题，被我随随便便敷衍着过去了。

我开始谈恋爱，这种被套上早恋名号的禁忌爱情，是刺激的。

和男友偷情的时间多了，回妈妈电话的时间就少了，我精明地用“准备考试，很忙”这个借口搪塞，每次都是非常的好用，因此我乐此不彼。

“什么时候回家？”这次打给我的，是爸爸。

“等中秋吧。”

“那不是还有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很快的……我先看书了。”

我的无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当初年少轻狂的我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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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中秋，我就被爷爷爸爸轮流谩骂逼着我回家，一开始我还在不耐烦地推脱，最后爸爸忍不住吼了一句：“你妈要死了！”

我一个不稳，手机险些摔在了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惊涛骇浪扑面而来。

即使医院是救人的，也免不了被我讨厌，那种死亡的气息把我和妈妈之间的距离隔成了银河，在今天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癌症离我这么的近。

妈妈还没死，只是到了晚期，离死也不远了，我看着几个月没看见的容貌，怎么样都无法和印象中的重合。

我妈妈哪有那么多的白头发，那么多的皱纹！

“你妈总是不肯叫你回来，说不要打扰你学习，可是再忙也不会连回家都没时间吧！”爸爸的语气带着愤然和悲痛。

我第一次没有顶嘴，乖乖地接受着谴责，垂着头走到妈妈身边，她刚好掀开眼帘，看见我的一瞬惊得坐起来，手背上的针头扯动着，我的心都随着揪了起来，把她按了回去。

我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如鲠在喉，除了双眼湿润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如何叙说我的心情。

“明年就要高考了，压力不要太大，没时间就不用回来了，打个电话就可以。”她笑容慈祥地说。

我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来在生命的尽头，所有的憎恨都会如同一堆沙子随风飘走，留下的是不曾被想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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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就忘记了，妈妈的好。

我喜欢韭黄炒蛋，于是每次回家都有这个菜；我在大晚上突想吃雪糕，她不管多累都会出门。

还有以前的我总是羡慕着别人更精致的铅笔，更可爱的橡皮擦，更漂亮的书套，每次回到家就会嚷嚷着别人多么的幸福。

没过几天，我的铅笔盒就会自动更新，即使知道是妈妈买了，我也没有说一声谢谢，碍于面子，碍于我们不友善的交流方式。

我恨，为什么自己对亲密的人，总是毫不顾及地表达出厌恶和冷漠，却吝啬那一点点感谢和称赞。

本来有很多话想和妈妈说，想告诉她当年自己白痴的记恨，告诉她真的是一位好妈妈，告诉她，我不忙，真的不忙。

然而她看上去好累好辛苦，我只能浓缩成最难以启齿的三个字：我爱你。

妈妈还是离开了，看着她被蒙上白布，我的心彻底地凉了，沉了，一种叫成熟的东西就是在这么一瞬间涌出来的吧。

PS：愿各位好好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时间，真的一眨眼，就过去好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