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陇兮
评判一个人的成功,无外乎名声地位、金钱财富。可是那些高官厚禄、富可敌国之人就当真快乐吗?
所有人都会关心你飞得高不高,但有谁,会真正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在你看来是高傲吗?
他“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在你看来是避世吗?
他“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在你看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
他“衔觴赋诗,以乐其志”,在你看来是自甘堕落吗?
什么时候以是否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来评判一个人的成功与否,才是社会真正的进步。
你所以为的苟且,在他看来,只是坚持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把眼前的苟且,过成了自己的诗和远方。
他的曾祖父开国元勋,现在看来就是中央集权,他的权利渐渐被剥夺,家中爵位在继承之中慢慢减弱。八岁时父亲去世,虽是名门之后,家境也日益衰落。
二十岁时,为生计所迫,他开始了游宦生涯。远游奔波,出任下级官吏,只为谋求一口饭食。
在昔曾远游,直至东海隅。
道路迥且长,风波阻中途。
此行谁使然?似为饥所驱。
倾身营一饱,少许便有馀。
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
--《饮酒(其十)》
那时候的他,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想一展拳脚,可是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无奈之下,做了下等官吏,谋求生路。
就如当初的我们,走出懵懂的校园,没有依仗,当我们连生存最基本的物质都满足不了,进入一家不中意的公司,做一份厌恶的工作,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没有资格嘲笑他的低头妥协,就如我们也不接受当初的嘲弄和轻视。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我们都曾无所依仗。没有伞,只能在大雨中拼命奔跑。
渐渐的,解决了温饱,手中有余下来的钱帛,他便陷入了一个困扰多年的思想漩涡。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归园田居》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想要的生活,对枯燥妥协的日子产生了厌倦。就像飞鸟离开了旧时的森林,鱼儿离开了往日的池渊,怎么会不想念?
想去南野际开垦荒地,围绕着房屋十余亩地,盖几间茅屋,房前屋后种植着红桃绿柳。听鸡鸣狗吠,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当一个人内心欢喜富足,便不在乎孤独。孤独,是内心的空虚寂寞。他没有。
他的出仕生涯时断时续,每当胸怀长志而又生计困难之时,他便谋求一个差事。每对官场生活失望而又小有盈余时,他就辞官归隐,融于自然。
他在《桃花源记》中的描绘,多是认为是他在揭露东晋末年的政治生活的黑暗,其十不论黑暗与否,这都是他心中的理想境界。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桃花源记》
四十一岁时,他最后一次出仕,任彭泽县令。彭泽县离家一百多公里,公田收获的粮食,足够造酒饮用,所以请求去那里。三个月后,他做出了人生中最后一次的重大选择。嫁到程家的妹妹去世,吊丧的心情急迫,遂辞去官职,遵从了数十年夙愿,成为了山野闲人。
也许在他心中,也有失望,既对自己的失望,也有对政治局面的失望。但无论是何种原因,重要的是,他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并怡然自乐。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饮酒(其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饮酒(其五)》
他的作品处处透露着“真”。也许在东晋,他那种平淡无华的诗句并不被人看好,反而是在后来的诗词歌赋的发展中,他平淡的词句经得住历史的打磨,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伟人,这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一个平凡人,有血有肉的立体人物。
鲁迅先生在他的文中这样评述他:他的态度,是随便饮酒,乞食,高兴的时候就谈论和作文章,无尤无怨,是个非常平和的“田园诗人”。也许,在一开始,他会有消极避世的心态,但细细品读他的诗词,那种风雨过后的淡然不是装出来的,也许是真的与自然融为一体,已参悟透彻。
无论何种解释,或褒或贬,他最终是走向了一条自我救赎的道路,这也是他的成长之路。这一点,比很多人都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