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莘梓天将明——虞诗槐篇(三)

“诗槐……前两天,我看到流梓晨了”我既有点兴奋又有点犹豫的说。

虞诗槐等了十年,多的不要,只为等有一天能有个人跟她说这句话。在打电话给她之前其实我是纠结的――她听到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会激动吗?会高兴吗?还是会哭呢?十年后再见到的虞诗槐平静得让人害怕还会哭吗?

“……”电话那头回应我的是一阵沉默,像是根本没打通一样,我有点怀疑的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打通了没错啊!

“诗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我没事!”没有我预想的激动,没有预想的紧张,也没有预想的兴奋,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对我说:“和我没关系”一样,我有点儿失望,但更多的是困惑和担心。

“你怎么不问我他在哪儿,或者我们说了什么?”我弱弱的问。

“别告诉他我在哪儿,不要提我。”她扔给我这么一句话,又沉默了。

我突然有点想哭,有点心疼……

――“你叫他早点儿睡,别熬夜。别说是我说的。”

“穿这么少,冷死活该,你跟他说让他多加点衣服,耍什么大少爷风度。别说是我说的啊!”

“帮我把这块巧克力给他,就说你请的,别说是我。”

“我刚进办公室看到成绩单了,这是他的,他如果问你哪儿来的你就说你找人要的,别说是我给的。”

……――

高中三年关于流梓晨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说是我……的”。十年前爱得默不作声,十年后依旧沉默。

她就从来不会当着他的面说一句关心的话,背后怎么贴心都可以,但有一点——决不让他知道。

十年前虞诗槐说她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这样挺好的,只要他还在她能看得见的地方……十年后,依旧。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的开口:“我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

“你等了十年就不想去看看吗?”

“他要是向你问起我……我是说如果,你就说你也不知道,不要告诉他我等了他十年。”

“你为什么不让他知……”

“我跟他之间只能这样,他对我没有感情这是事实,我所做的一切,只会成为他的困扰,我没必要把自己放在尴尬的位置上。”她打断我。

不要试图用你认为的方式去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样只会让你在他眼里更加廉价――虞诗槐

“诗槐,十年了没想过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呢?”

“如果总是把时间都花在重新认识和了解新的人上,那我得多累。”

青春泛滥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深爱的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不求回报,但是绝不让他知道,是不是很傻?虞诗槐说这是作死,但你为了你心里那份一厢情愿的单恋,无所谓一切,这便是付出,也叫――“我爱你”

冬天又来了,气温越来越低,连空气都是刺骨的冷,我裹着厚重的衣服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像是一群机器人一样麻木的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人群中,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星巴克的音乐回荡在暖洋洋的屋子里,我们做的这个位置,靠窗,明亮,正好能看见外面的一颗老树。这是虞诗槐最喜欢的位置,今天才发现,原来……流梓晨也喜欢这里。

对面的男子,面容依旧,用虞诗槐的话来说就是平静得像水,干净得像雪。一点都没变,看不出被岁月刻下的痕迹,似乎所有人都在变,而他,却永远的停留在让虞诗槐心动的那个时空里,这张脸,除了少了点年轻的活力以外,还是那么好看,声音越发的好听,笑容越发的动人,丢开了曾经的傲气冰冷现在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温柔,这就是虞诗槐爱了十三年等了十年却宁愿卑微也不愿揭开的人。

“你现在在这边工作吗?”我问他。

“嗯”他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回答,这角度,这表情,真是和十年后再见到虞诗槐那一次一模一样,也是这个位置,我突然感觉时光有些错乱。

不知道是他们天生这么相似,还是因为虞诗槐爱着他所以连习惯也随了他,但我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很暖,我在想,要是对面坐着的是两个人,该多有爱。

“你在想什么?”他转过头问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和某人很像。”我似笑非笑的答到,心里想着:和虞诗槐一模一样啊!

“呵,谁啊?”他淡淡一笑,如阳光降临,而处于黑暗中的那个孩子此刻却看不到。

“没有,一个朋友”流梓晨啊,你可还记得那个每天站在走廊上读书只是为了看你一眼,只要你淡淡一笑都会沦陷的女孩?

我始终没有说出口,虞诗槐不让说,无法理解,但坚决服从。

“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她想来这个城市,不知道现在来了没有。”他看着窗外积雪的老树,淡淡的说。

流梓晨的眼睛真是会说话,它们告诉我,他在怀念一个人,带着遗憾,也带着希冀。

“你朋友吗?”我问,尽管这个人我可能不认识。

“诗槐”他低着头看着咖啡杯里正在慢慢消失的泡沫,干净利落的说出两个字。

沉默,彼此沉默,继续沉默……我在等他说下去,而他……依旧看着那些泡沫沉默。

“毕业聚会那天……”他拿起小勺玩弄着那些灰白交替的泡沫,不紧不慢的开口:“她跟我说‘有时候不能哭真不是一件好事’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她说‘我想去上海,那里的喧嚣会冲淡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三年里所有卑微的爱……还有你’,说完她就直接离开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我很惊讶他会开口跟我说诗槐一直不肯说的事,也很庆幸,还好他还记得,还记得她。

“你这些年去哪儿了?”我趁机问。

“哪儿都去,到处走,去静心,很乱。”他继续搅拌着咖啡杯里的泡沫:“一开始是为了摆脱脑海里那天她那张如释负重却莫名让人心疼的脸,后来慢慢发现……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他自嘲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放不下。”

“你没喜欢过她不是吗?何来放不下?”我突然想知道她于他而言到底还有多少重量。

“有时候怀念和放不下不一定是因为爱得深,可能因为愧疚,也可能是……未来日子里的某一天突然萌发的感情……直到它长大成形,根深蒂固,只是……”他依旧平静的搅拌着那些泡沫没了下文。真是有趣的现象,那些泡沫被他们两人玩得都不成样了,那些原本好看的图案都在他们两个的强行改变下变得惨不忍睹,就像他们的故事,更有趣的是两个肇事者还能那么平静若无其事的做着他们此刻正在做的事。

“你们还有联系吗?”他突然抬头问我。

……别告诉他我在哪儿……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一瞬间陷入两难,因为在我准备否定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见流梓晨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希冀……还有此刻的疲惫和无力。

他们都等太久了,都累了,或许两人都该给这段长达十年的感情一个结局了,在这段漫长的等待里,谁都不能责怪流梓晨,因为虞诗槐从来没有说过她一直在等,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刚刚说你很像一个人,那个人叫虞诗槐,也是这个位置,这是那个角度,也是那个姿势……安静,寂寞,冷清,隔离全世界,一模一样,就像高中的三年里,你们都喜欢站在走廊尽头,看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一样。”我违背了答应诗槐的承诺,因为这样对她或许比较好,她等了那么久,该有回报了。

“也是这个位置?你是说……她确实在这儿是吗?”

“你去找她吧,她等了你十年,从来没有放弃过问所有人,谁联系过你,直到昨天,她突然在半夜醒来时还告诉我她梦见你出现了。”我把诗槐的地址给了他,不怕诗槐怪我,只要她好,怎么都行。

从虞诗槐家窗户看下去,一个干净好看的男人站在那颗积了雪的老槐树下,静静的看着那些冰冷的枝丫,仿佛在怀念什么。

“先生,请问你……”刚下班回来的诗槐很远就看见一个人在自己院子门口站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总有一种让她压抑到窒息的感觉。直到走到他面前……

“诗槐……好久不见……”他淡淡一笑,如同阳光穿破黑暗倾洒而来,能让在黑暗中绝望的孩子得到救赎,虞诗槐就是那个孩子。

她就这么看着那张脸,那张自己虔诚安放在内心深处十三年的脸,那张笑一笑就能让自己沦陷的脸……眼泪莫名的多了很多,控制不住的往外逃,怎么也止不住。

“你哭什么?我又不走”他第一次摸着她的头,温柔的对他说,他不走了,依旧笑着,那么温暖,那么心动。

……

流梓晨,你知道我为什么用这个名字吗?我叫诗槐,我希望自己可以释怀一切,包括你,可是我始终没有做到……因为我那么相信我爱你,就是一片盛世美景,转过身,也还是一世的华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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