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开始关注老人,确切地说是关注老人的智慧。这是未雨绸缪,想在未老之前知道老的滋味;也是偷懒,想从过来人身上挖掘些思想,省点自己的力气。老人的智慧无论是外婆的口传心授,还是自己书本里刨来的知识,从小到大也积累了不少,唯一的问题是信的程度,总觉得那些理论的背后隐隐约约还藏着不知道的秘密。找出这些隐忧,让信更笃定些,以便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以轻蔑地表示它不过如此,这就是手不释卷的动力。五千年的历史杰出的老人数不胜数,不同的时代塑造不同的精神,古代史难免被撇清了渣滓,现代史更亲近些,因此聪明的、有趣的现代的老人成了第一选择。最先接触的是杨绛,生于1911年,然后就是黄永玉,生于1924年。
黄永玉《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九十岁开始动笔,令人惊奇的是除了少许人物人为地改变了下名字,多数都是真名实姓,从两岁开始写起,已完成了《朱雀城》六卷、《八年》的上中两卷。《朱雀城》六卷薄厚适中,拿在手里非常舒服;《八年》不知为什么书大而厚,读的时候需要常常换手,在中午困倦时尤其要小心,如不小心跌落虽不至有性命之忧,在脸上砍一下恐怕也要痛半天。两本书读完臂力、手指的力量都有所增长,受益最多的是心态平和了许多。有很多事情能暂时平和心态,比如遇到一个比自己还倒霉的人,但是不能维持长久。通过黄永玉九十岁的眼睛看过去,人生平添了四十多年可持续发展的时间,眼前的不遂心似乎都有机会弥补,不必有今天没明天一样现世现报。
还有一点收获最大的就是他书中那无穷无尽的各种感动,不禁让人回忆起曾经的我们也是如此,只是世事艰难,渐渐都磨的所剩无几了。记着那些感动,挤占掉怨恨和不快,大概是他长寿的根源。这个无关财富、权利,只在一念之间,就能把病恹恹的人生长路变得有色彩、有趣味,多么神奇!
人生百年最怕的是陷入麻木。对麻木有个骇人听闻的说法,说某人在X岁的时候就已经死掉了,此后的若干年只是个行尸走肉而已。我们错杂期间,有时寂寞难解,有时也跟着麻木一阵,躲过些痛苦难熬的时刻。躲过其实也是虚幻,自以为避开的疼痛会在某个时刻卷土重来,或者更痛于当时。真正的痛是躲不开的,鲁迅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是非常切实的话并非空洞地摇旗呐喊。黄永玉跌宕起伏的人生像一张长卷展示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深思我们的人生长卷的下一笔该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