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开始,村里准备到外面打工的人又蜂一样多了起来。每年都是硬着头皮出去,炸着头皮回来,其实挣了多少钱,自己的口袋和贴着口袋的那颗小心脏比谁都清楚。可是,一到开年,动摇了的决心马上又坚定地打消了年前刚回来时不再出去的念头。不出去在家里干啥?
虎子这次也是鼓足了勇气来挑战这担对他来说很陌生的行当的,之前跟着长途汽车卖过车票,也给别人开过货车,甚至还承包过村里的废物车辆的清运工作。这次还是因为他会开车,好不容易从城里亲戚那里打听到快递这个行业似乎还能挣点钱回来。他马上安排好家里小孙子,背着行囊又一次开拔向城里行进的道路。
这次同虎子出来的还有他儿子和妹夫,一起出来也好有个照应,最主要还是觉得只要自己辛苦点、勤快点,快递这个营生以计件挣钱,还是能看得到希望的。他和儿子开玩笑说,你是快递小哥,我就是快递大叔。这几年互联网经济迅速把中国这个有着庞大消费群体的网购时代推到白热化的状态。亲戚也是眼见着城里的快递小哥虽然像飞行在城市低空的小蜜蜂一样,个个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感觉他们来应该还可以。
当虎子背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落脚在超市的大门前时,已经华灯初上,抬眼望着马路对面高楼大夏前闪烁的霓虹灯,他充满了激动又复杂的期待,希望这个城市能容得下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年底时能把给家里填补家用的钱带回去。想到家里小孙子那豆大的黑眼珠,虎子咧开嘴角差点笑出了声。
幸亏有城里的亲戚带着,他们一行三人很快找到了超市的负责人,他们这次是要负责给超市网上购物这块快递的业务。跟着超市的负责人,三转两转终于转到了他们休息的宿舍。宿舍的走廊一如以前他们打工所住的地方一样,因为里面已经住了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快递员,显得狼藉不堪。
照明的开关在宿舍门口摸了半天才找到,整个宿舍也如他们想象一样,里面摆了六张上下铺的单人床,宿舍里面显得比刚才看到的走廊还差一些,因为都是男同志,各种吃穿用度的东西都在墙角的明面乱扔着。屋里六张庆的下铺都已经铺上了被子和褥子,他们三人只能安排到上铺空出来的三个床位了。
虎子快五十岁的年龄了,看上去身体还挺利索,所以,爬上这个上铺还是绰绰有余的,要不然,他也不能接下快递员这样的行当。看着屋里几个年轻的快递小哥,虎子却对自己的年龄充满了信心,他相信他的力气和他的年龄一样总能胜过这几个瘦瘦的小哥。
为了方便归置他们带来的行李,超市的负责人还带着虎子他们去仓库搬回来一个六格的柜子。虎子为了在负责人面前表现出色,搬柜子时很卖力地故意在负责人面前晃了几晃,虎子就担心人家嫌弃他年龄上的劣势。说实在的,虎子对自己这几年经常在外面与人相处、处世之道还是很自信的,所以,他比跟着他一块过来的妹夫话语要多许多。
收拾妥当,超市的负责人就带着他们开始熟悉起业务来,以前都是穿行在超市大卖场摆满了货物的框架之间挑选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次也算见识了超市后台网购的捡货后台的凌乱和热闹。捡货的捡货,抢单的抢单,超市里的理货员穿梭在搁物架间忙得不可开交。
虎子看着眼前即将接入的陌生而又高端快递业务站,他紧张而又激动,紧张的是,自己到底能不能适合这个业务,毕竟和以前自己干的有所区别。激动的是,看着那么多的货物都即将通过自己开着小车送到各家各户,虎子眼里的货物似乎都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票子,在他眼前晃啊晃,当超市负责人的声音响起时,他才用手抹了下嘴角,回过神来,好好听负责人的讲述。
还没一会功夫,儿子已经接到任务,准备出发,给客户送货去,虎子又是惊喜,又是慌张,因为,他们刚来没多久,最先需要克服的就是要熟悉地形,才能精准地把东西送到他抬头才能看着的大楼房的每个小格子里去。儿子比他脑子好,他对儿子比自己还有信心,拍了下儿子的肩膀,用看孙子的眼光看了眼儿子,好像说,你肯定行。儿子和他对望一眼,骑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让虎子乐得合不拢嘴的还有一个好消息,负责人给他说,只要熟悉了地形,自己勤快点,拿到满意的收入还是指日可待的。负责人让虎子看了下,和他们一样的一个快递小哥今天一天跑了112个单子,一个单子7块钱,这钱还是很负责、很对得起他的辛苦的。虎子似乎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前程。他相信他自己也可以,因为他不怕辛苦,只怕辛苦后也得不到钱。
虎子对他们爷俩和妹夫的出来充满了期待,眼前楼前的霓虹灯比刚才进来时闪得更加有光彩,前面的那条路也在霓虹灯的闪烁下,忽明忽暗,在虎子脸前滑过。一天112个单子其实没有虎子想像中那么容易,每天跑上跑下,还得保证送货的时间,还得自己积极得去那个他从来没有触碰过的电脑屏前把自己的业务推送到自己的手机里,虎子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熟悉这个业务,毕竟,他年龄没法和儿子相比。
这对父子想到马上就要并肩上阵了,他们互相鼓励着,都希望在年底的时候,给他的孙子、他的儿子带回去城里很多好玩的东西。也给家里等他们的女人们带回去人家城里超市里卖的化妆品。人常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要在快递这块业务打赢这一仗,他们互拍肩膀,互相鼓励。
最近,快递行业的话题频频在网上晃悠。不是一则“杭州某高校老师江贤俊辞职开快递服务点”的新闻爆出,就是“年轻人为何宁愿跑快递,也不去工厂”的话题频提。一时之间,好像快递行业步入了阳光产业的行列,快递小哥也因为好事、坏事多磨,也跨进了网红的视野。其实,快递行业的阳光和快递小哥的网红背后还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