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同学‘马尾’,很高很瘦,皮肤白的透明,手背上偶尔露出青青的血管。看到那些血管我就很激动,心房里的那头小鹿就开始乱撞。我们班级的男生叫她‘电线杆子’,由此可见,他们根本不懂得审美。
到了大学就没人把‘电线杠子’再和马尾联系起来。女孩子总要变化的嘛,胸挺起来,头发柔顺过肩,唇上的花朵绽放,红似玫瑰。马尾和男朋友成双入对的出入校园时,我也在场,因为我和马尾考上了同一大学。
在时间这条长河里,人总要成长,戴起面具,扮演‘丈夫’‘爸爸’‘干爸爸’这些没趣儿的角色。我成熟晚,爱怀念过去的事情,还喜欢着我的同学马尾。
马尾结婚了,和相亲男朋友。那个男孩看起来像一只狐狸,我这么说,是因为他眼睛细长,说话时爱假笑。婚礼那天,我坐在第一排,眼含热泪的看着我心爱的姑娘。马尾穿起白色婚纱就是仙女,一颦一笑都美得要命。狐狸穿着白色西服,成了白色狐狸。
我要祝福他和她爱到永远。
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时间就再没有‘永远’的事物,更别说人了。婚后的马尾似乎越来越不快乐,直到那天晚上那个电话。马尾说,西米呀,你现在小有名气了。我说哪里哪里,什么名气呀。马尾说,你写的《我的前女友马鹿小姐》是真实发生过的嘛。我说,瞎编,你还不知道我嘛,还是个童男子呢。
说过这话我就后悔了,毕竟马尾有了狐狸丈夫,我不应该再开有关‘性’的玩笑。但我当时还真是童男子,只在小说里把自己写成阅女无数。默默无闻的我从没被女生关注过,身高165戴着厚厚眼镜,怎么看也不像情种的样子。
马尾约我见面,在‘青青子衿’咖啡店。
马尾说,西米呀,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印象很好。听到她这么说,我当时根本说不出话来,和自己的小说里一激动就舌头打结说俄文的小学老师一样。我只是没开口,说不准也会蹦出俄语。马尾说,其实,很多事我都知道,只是,只是我们没有成为夫妻的缘分。
听到马尾说‘我们’和‘夫妻’,我差点儿哭出来。心里住着的那头小鹿苏醒了,焕发青春了,一下一下撞击我的心房。马尾在前,我跟着,迷迷糊糊走进了咖啡店旁边的‘七天’。我躺在床上,马尾压上来抱住我,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脸上,不光有温度,也渗透着迷药,我晕晕乎乎,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一下晕了过去。
这件事过去了半年之久,我和马尾再次联系时也是她找到我。马尾说,西米呀,我们有孩子了。我不明白却‘我们’和‘孩子’有什么关系。马尾说,我们的孩子一岁了。
马尾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还是在青青子衿咖啡店里。当时人很少,是一个晴朗的上午,窗外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咖啡店的窗玻璃是浅黄色,天空也成了浅黄色。马尾开始动情地讲述,其实我也喜欢你,西米。不然,我能偷偷找到你,去,去‘七天’嘛。那天我激动地晕倒后,马尾就离开了,什么都没发生。
马尾说,上学时我们都单纯呀,你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我买绿茶喝,第一节下课还是第二节下课,我都记得。说到这里,记忆被拉回那间教室,阳光/黑板/老师。马尾说,因为你一直偷偷喜欢我,所以。我的脸瞬间红了,头低下了,不敢看正在说话的嘴巴,和杜鹃湖一样的眼睛。马尾接着说,怎么说呢,太过喜欢一个人,肯定会发生特别奇特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不能理解。我说,能,可以的。我就经常写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马尾点点头,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四目相对。
马尾说,其实我的第一次和新婚之夜都,都,都给了你。17岁的我做过一个梦,25岁的我也做过一个梦,梦里都是你,懂吗。那个梦里,你一点都不单纯,可粗野了。说到这儿,马尾脸红了。我也是,听一个女孩子说自己在那方面粗野,肯定不好意思。马尾说,17岁的那个梦,你压在我身上,不容分说的把我占有了。所以,所以,我在班上就特别不想和你说话。真讨厌呀。马尾讲述那个梦的经过时,我把头伸到了裤裆里,原来我竟然如此禽兽,如果不是听到别人说,我都不了解自己。
25岁的那个梦里,是马尾婚礼当天的晚上。按照马尾的讲述,狐狸在婚前并没有和马尾发生过实质性关系。梦里,我光膀子穿红色内裤,很健壮。我说,虽然做不了你的新郎,但得在你的肚子里留个种儿。语闭,我就压了过去。马尾说,你真讨厌,一个晚上折腾了人家七次。唉,要是早说出来,新郎就是你了。在马尾的暗示和提示以及声情并茂地讲述下,我似乎也回忆起曾经侵入过她的梦,在梦里占有了她的身体。
在那个咖啡店里,马尾肯定地说,孩子是你的,狐狸并不知道。我也接受了这个事情,我和心爱的姑娘有了孩子,多么激动人心啊。
为了表示作为亲身父亲的责任,我努力写书,把赚到的稿费,全部交给马尾。马尾每个月和我见一次面,给我看孩子的照片,讲述孩子开始学会说话,说出的第一个词就是‘西米’,别提多高兴了。
如你所想,在梦里,我和心爱的姑娘有了孩子,我完全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希望孩子健康成长。
这其实是一个故事,写进了我的短篇小说集里,我的第二本书是一本短篇小说集,叫《西米的平行宇宙》。我把10万块稿费从银行取了出来,热乎乎的人民币。该去找马尾了,我们的孩子已经快上小学。
我见过孩子一次,不久前。那个孩子长得很像我,像个地瓜,比别的小朋友矮了一截。在上面的故事里,我故意漏掉了一个细节,故意写错了发生的时间。在‘七天’的房间里,我并没晕过去。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许并没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