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
记忆中整个家族生活在中原内地的小城里。表哥表姐比我大很多。
在他们的影响下,小学五年级时我就开始看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还读到了像刘索拉《你别无选择》之类的短篇小说。
渐渐的,我从小说中得到了很多经验与体会,成了一个爱幻想、崇尚侠义、早熟的少年。同时,我也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文字里面的世界。
初三即将毕业那年,我编了个类似小说的作文,写在了交给语文老师看的作文本上。没想到老师稍加修改,把我的作文投到了当地的日报副刊,并且出人意料发表了。
很容易的,我成了学校年级里的名人,大家都替我高兴。我却感到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编的是一个描述了家庭不幸离家出走的男孩子的故事。
在上世纪那个年代,每个家庭都是上有老,下有小,负担很重。我的父母是工人,有着天下父母最普通的愿望,希望孩子能出人头地,所以他们很努力地工作以使孩子能够好好念书。
那时候我真的很担心父母会对这个故事有看法,认为我对他们的爱有怀疑。当我忐忑不安地将发表的报纸拿给他们看时,他们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疲惫的脸上却显出明媚的笑颜。我暗自松了很大的一口气。后来得了多少稿费以及怎么花的,我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父亲一脸希望地说:好!长大当作家!比老爸有出息!
这件事之后,我更加如饥似渴的读所有能借到的各类小说,无论古典、现代、言情、中外,一概一股脑收入脑中。学业也出现了严重的偏科,好在中考作文拿了整个考区上万名考生的第二名(领取毕业证书时语文老师在全班宣布的成绩)。最终,我以高出中考分数线一分的成绩顺利进入一所高中。
随着学业的加重,还有不敢辜负父母对我那考大学的殷殷期盼,瞎编东西的时间与闲心也越来越少。偶尔会在老师的带领下参加作文比赛,领着一些听说可以为高考加分的证书。
在高三的时候,我写了篇作文去参加了一个全国的征文比赛。散文的主心是积极向上,但文章的色调有些灰暗、散漫、另类。当时我们那教语文的老先生激动坏了,戴着老花眼镜,在全年级的集会时,把我的作文朗诵了一遍。
于是,我又出名了,而且我同学的父亲与我父亲同在一个单位,很快父亲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那天晚饭,父亲特意买了我喜欢吃的菜,还破例给我倒了一杯啤酒。看着父母那份兴高采烈,不善于也不习惯表达感情的我倒有些尴尬起来,但也只能默默地用年少的心去感受、感谢着这浓浓的亲情。
最终这篇作文没有获奖,但我从这件事情中得到的亲情、友情、关心和呵护,远远比那些证书要让我喜欢,令我骄傲得多。
光阴就这样在城市中校园里与风狂奔,我的青春也在书本以及笑声里尽情挥霍。
高考时我因为偏科严重,没能如亲人所愿考上大学,反而如自己所愿的成为了“坐家”。走进社会这所大学,我的棱角逐渐被磨平,也让我丢弃了自己曾经爱好与应该做的很多东西,包括看书、学习。
文字终究无法抵挡现实生活的残酷。父亲托关系,将我送进了这个城市的一个国营化工厂工作。那段日子,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丧失了写作的勇气。
有天,我和领导因为一些小事吵了起来。我赌气跑回了家,然后愤然地告诉家人:我要自己找工作。父母被我的幼稚惹笑了,母亲在打趣我,而父亲却从书柜里拿出他一个专门装重要物件的皮包,小心翼翼地把一张压得平平整整、有些泛黄的巴掌大的纸张递给我。
我一看,那竟然是我初三时发表的那篇作文剪报,还有一摞红红的获奖证书。“拿着,找工作时用得着,这是你的特长。”父亲满脸笑意。我却觉得喉咙,心里堵得慌,眼睛、鼻子直发酸。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终于明白,不管自己曾是如何地把自己放弃掉,父母从未将我放弃,儿子是父母永远的骄傲。凭借着这样的“成绩”,我摆脱了工厂生活,走进了一家民营企业的办公室。
我很感谢写作,写作给了很多人自由遐想与无翅飞翔的空间,也让我能在这虚拟的精神境界里接触、感受到不同的人和事物。重要的是,它给了我一个不用惧怕世俗眼光,可以放纵心灵个性,自己令自己骄傲的天地。工作闲暇,我会沉浸在一个又一个自己感动的故事里。
2009年我加入了市作家协会。当拿到证书的那一刻,心里有着被肯定的兴奋。
那晚回父母家吃饭,我把这事告诉了老爸老妈。他们笑着,一如当年那满意的笑颜。
我也笑着,发觉,让父母高兴竟是如此的简单,我不知道在这时候,还有什么比看着父母这样满意的笑容更为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