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楔子
陈红安静地悬挂在房梁上, 脖子被麻绳紧嘞出一条红色的玛瑙项链。瘦削的身体已经停止了抽搐,没精打采地耷拉下身子,套在脖子上的银色钥匙串轻轻晃动,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犹如一首悠扬而静谧的乐章,脸蛋和眼睛已经深深凹陷进入,唯有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01兔子与狐狸
“我好像看到了,”于悦溪踩着木制楼梯拾级而上,“是一个小姑娘,她在看着我——”
“卡!”孔建新说着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悦溪,她是那样完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是那么准确到位,可他——思绪如秋天的雾气没有任何的着落点,他内心澎湃,但压根不关表演的事。
“小悦,你还要再自然一些。”他心不在焉地说着,脑海里不断重现她回眸时,楚楚动人的眼神。
“好的,我会继续努力的。”于悦溪低下头,脸埋藏在灯光的阴影中。
他满意地笑了笑,收敛起自己的欲望,这就如同一场猫鼠游戏,而猫总要把猎物玩腻之后在下手,现在似乎到了试探的时机,只见他话锋一转,对着录音师问道:“余钦皓,声音录制的怎么样?”
“基本上没有问题,就是背景声有点弱,恐怖的氛围不够满——”
“这一幕暂时就这样,为了接下去的进度,背景音效方面,你们找个老小区采集一下怎么样?”
“可以呀。”余钦皓愉快地说道,“最晚什么时候要?”
“后天吧,给你们两天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孔建新笑着说。
“没问题。”余钦皓说着吹了个口哨。
孔建新伸了个懒腰,从那把红色的专座上站起身来,径直朝于悦溪走去,“小悦,由于你的不专业,现在还要麻烦别人,你知道吗?我是很看重你的,就是你有些生硬。”他说着从背后抱住她的身躯,两只手用力地抓着她的手,“手部的肌肉还要放松,你太紧张了。”
他说完松开于悦溪,一脸笑容地看着她,“我相信你可以的,不要有压力。”
“不......不会,”于悦溪红着脸慌忙地躲闪着对面的目光,“孔导,我会继续努力的。”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匆匆离开了片场。
02托付
陈红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似乎死神已经悄悄降临在他的身边等待收割他的灵魂。
“阿红......”陈金林艰难地呼吸着,“爸爸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咳咳——”
“爸爸,”她紧紧抓住父亲的手,“不要说了,你会挺过来的。”
“建林来了吗?”陈金林问。
“护士去找他了,应该很快——”
“哎呀,陈老师——”一个声音打破了父女之间的谈话,“你怎么样了,徐小姐来找我,说你想见我,我刚好在楼下买水果——你怎么样了?”
“小余,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比较信赖的学生,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咳咳——秋菊走了,我也差不多了,可怜我的女儿阿红——没有人照顾——我想——我想托付给你——答应我,把阿红照顾好——”
“陈老师,”余建林握着陈金林的手,“我答应你,我会把阿红照顾好的,你放心好了。”
“我留下了一笔积蓄,你们够用一阵子了——咳咳——”
“爸爸,爸爸!”陈红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流淌,“爸爸!你不要再说了,你会没事的——”
“傻孩子——”陈金林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触碰到陈红的发丝后便重重摔下去,落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陈红呆呆地站在父亲的遗体旁边,看着医护人员用一床白色的被单把他遮起来,诚然是看不到他的脸了,可他那双苍白无比的脚后跟还倔强地露在外面,比一座大山还要沉地重重压在她的心尖。
她本想哭泣的,可是这么多天来的悲伤早就榨干了她仅存的泪水,嘴唇变得干巴巴的,她用舌头轻轻舔舐,蹲下来,伏在父亲身上,她轻柔地抱着就好像儿时抱着妈妈给她做的玩偶,她想呐喊来着,当话语冲到嘴边的时候,还是生硬地咽了下去,只剩下孤单的身影在轻轻摇晃,应和着此时的悲伤。
“阿红。”余建林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
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个男人,没忍住,还是哭了起来。
父亲的葬礼非常简单,陈红几乎是一手操持的,由于父亲生前遗留下一些问题,前来吊唁的人不多,除了几个父亲的密友——大多已经退休——只有余建林送了一束花过来,她也不去苛责其他人的冷酷无情,毕竟在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急于跟他们家划清界限。父亲走了,留下一些平时积攒下来的存款和一套光明小区——也就是陈红现在的住所,这是一套小三房,曾经是陈红最为温馨的家庭,一切都历历在目,母亲温婉地操持着家务,靠父亲一个人在文化馆的薪水支撑起整个家的开支——这一切在3个月前戛然而止,一个无聊且毫无根据的信息把陈红家弄得筋疲力竭,首先是父亲遭遇调查,发现时被人关在水箱里度过了孤独的一夜,
最终生病住院——其后母亲突然之间服用了大量的镇定药物——离开了,直到父亲也离开,陈红感觉这个家彻底破碎了——从此以后,她就要像浮萍一样毫无头绪地游荡在这个有些寒意的世界当中。
至于余建林,她实在是想不到,诚然这个人受到过父亲的资助,当然他也算是父亲的同事,陈红却对他只有浅淡的印象,只知道他从农村出来,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似乎彰显出他过人的能力——可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尤其是看到他那无辜的眼神时,总感觉他是装出来的,在父亲的葬礼上,他表现得极为冷淡,这让陈红更加重了对他的疑虑,可她还是妥协了——或许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她想,毕竟我现在看什么人都不像好人——我不该这样,她想到这里羞耻感上来,觉得脸烫烫的。
“你不怕吗?”陈红问他。
“阿红!”余建林拉住她纤细的手,“我答应过陈老师,照顾你、爱护你。”
陈红的脸上泛起红晕,他似乎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似乎可以把一生都托付给他,姆妈活着的时候就说过,“阿囡,女人呀,就像浮萍一样,总归要找个男人才有依靠,爹爹姆妈在的时候依靠家庭,我们都不在了,万一——就要找个男人,一定要看清楚,找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你爱我吗?”陈红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
余建林不响。
“我再问你一遍,你爱我吗?”她坚定的目光如火炬般照耀着他,她要一个回答,一个肯定的不拖泥带水的回答。
忽然,他抱住了她,把她拥入到怀里,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身体微微颤抖,男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牡丹牌香烟味,跟父亲抽的是一个牌子的,她安心了,不再挣扎,就像鱼儿心甘情愿地咬住了鱼钩一样,当她被拥入怀抱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03光明小区3幢303
“这个地方看上去就有些恐怖,”于悦溪不安地说道,“你是怎么找的地方?”
他们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前面那个破败不堪的小区,曾经这里是热闹的城中村,不过眼下正在拆迁,小区叫光明小区,曾经住过很多人,只不过现在只留下3幢还耸立在地上,其他的建筑都拆掉了。
“这里带有天然的恐怖氛围,我就找了这里。”余钦皓解释,其实他选择这里是来自一个遥远得有些恍惚的记忆,他似乎在梦里见到过这个小区,在城市中兜兜转转了一下午才终于找到这座看上去如孤坟般荒芜的地方。
四周的高楼已经把天光都遮起来了,尤其是到了下午,小区里似乎很少能见到光亮,确实如一座坟冢,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就连余钦皓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蝉,他转头看了看于悦溪,她一只手提着一只黑色手袋,一只手抱着手臂上下搓动,因为害怕,她的瞳孔微微扩张,不过这倒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独有的韵味,在她这张略显扁平的脸蛋上,眼睛恰到好处地把她点缀得优雅而得体。
“余钦皓,你是故意的吧,我们就是录个音——”于悦溪有些踌躇,“我担心里面有鬼。”
“你太紧张了吧,”余钦皓说,“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只有人心,不过我也有点闷得慌,我起初没有想那么多,所以抱歉啦。”
于悦溪终于挤出了一个笑容,“难得你态度这么诚恳,我就原谅你了,我们快去工作吧,我可想早点回去呢!”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我似乎来过这里,”于悦溪忽然说,“只是我记不起来了。奇怪,我总感觉心里闷闷的,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可能是太累了吧,”余钦皓停下脚步,“其实我觉得你演得很好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受这个罪,可能是孔导要求比较高吧。”
“我......”于悦溪低下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想更好地展示,更好的表演,这是作为演员的职责。”她说完做了一个fight的手势,转过头朝他尴尬一笑,“是不是很傻?”
“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余钦皓笑了笑,“话说这部电影是要拿去评奖的,如果演好了,你以后就是大明星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随后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光明小区。
“你们来做啥西?”门卫大伯拦住他们。
“我们是《孤楼重影》剧组,来这里录几段背景音。”余钦皓说着拿出一张名片。
“里面老危险,放你们进去不妥当的。”大伯眼都没有抬一下。
“我懂。”余钦皓马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双喜,“大伯,我们很快的,顶多一两个小时。”
大伯接过香烟,皱皱巴巴的脸上马上露出笑脸,“还是你这个小伙子懂事体,快色进去吧,早点出来!”
“好嘞。”余钦皓说着带着于悦溪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这个就是人情世故,”余钦皓略显得意,“我家老爹王教我的。”
“话说,你的爹爹跟导演认识?”于悦溪问。
“岂止认识,他们要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余钦皓说着举起大拇指,“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以后也要当导演!”
“得了吧。”于悦溪笑了笑,“你做音响师倒是不错,敬职敬业。”
“那是,我还是有些追求的——”
小区里面到处都是瓦砾石子,于悦溪有些后悔穿了一双高跟鞋,脚踩在石子路上咯得疼,为了尽量让自己保持平衡,她只能放慢脚步,摇摇晃晃地像一只鸭子一样摆动着身体,颤巍巍走进去。荒败不堪的红色墙壁上依稀留着70年代的宣传标语,成堆的泥土像洪水一样挤满每一个角落,一栋孤零零的、有些苍白的建筑横亘在她面前,这就是光明小区未被拆除的3幢,至于3幢为什么还没有拆除,她也说不上来,刚刚问过余钦皓,他也不知道,总之这看上去就怪怪的,不过应该很快就要被拆掉了吧——毕竟城中村改造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危险的城中村,一幢幢老建筑本身就带来了很多隐患,而且影响了城市面貌。于悦溪想着,然后跟在余钦皓身后走进楼栋里面。
里面有些寒冷,气温似乎比外面要低三四度,一走进,于悦溪全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这里有一股冬天的味道,空气里不光透着寒意,还有很多湿哒哒的粉尘,她感觉今天下午的穿着是失败的,早知道应该先问好在哪里录音,这个环境穿着一套无袖长裙,让寒气从脚到头顺着裙子倒灌上来,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她身来来回婆娑。
“呕——”她感觉到一阵反胃,干呕起来。
“你要不要紧?”余钦皓问,“我看你状态不太对?”
“不知道,总觉得怪怪的。”她说着朝楼梯上方看去,一道身影忽然从她的眼前闪过,“余钦皓——我刚刚看到楼上有个人!”她惊慌起来,“你要不去看看?”
余钦皓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楼梯,“自己吓自己,吓死人,什么都没有。”
于悦溪心头的恐慌没有消失,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喂,我说,我们还是赶紧工作吧,不然晚上我们都得住在这里——”
“才不要呢!”她的思绪缓了过来,“那,赶紧的。”
她像剧本中一样缓缓走上楼梯,“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子从她眼前闪过,“一个女孩!余钦皓,真的有一个女孩——”她赶紧追上去,分明看见一个身影消失在303房间的门外。
“不见了?”于悦溪有些困惑,难道我看到了鬼?
“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乱来,这里哪有什么人?”余钦皓有些气急败坏,他跑到303房门前面,“这里早就没有人住了,你不相信,”他用手去推303的房门,没有锁,一推就开,吱呀一声让他吃了一惊,“你看,年久失修,里面更不会有什么东西——”他推门而入,“喂,小悦,什么都没有,你进来看看。”
于悦溪走进房间,果然如余钦皓所言,这是一间被荒废的房间,里面的光线昏暗无比,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慢慢看清楚四周的环境,屋内充斥着一股浓烈的发霉味道,一股麻绳悬挂在客厅的房梁上显得有些突兀,地上有一根细绳子,她走过去,原来是个钥匙圈,上面还挂着一串生锈的钥匙。
“我就说吧,你就是太紧张了,尤其是拍恐怖片,对人的精神打击是很大的。”余钦皓解释,“你不要多想,没有人的。”
她并没有听他讲下去,径直走到窗前把遮盖得死死的破烂窗帘布拉开,一瞬间光照冲进来,照得他们晃眼,可以看到跃动的尘埃在昏暗的光线里跳舞。
“这是什么?”余钦皓说着走到窗台下,“一个洋娃娃。”他随手捡起来,“蛮精致的,看着样子是房子此前住过女孩子,估计是她母亲缝制的吧,看这些线条和形式都不太像机器批量生产的,只是我看上去眼睛有几分凶相——”
她从余钦皓手里拿过玩偶,“我看蛮可爱的。”
“喂,你们怎么在这个里面!”保安大伯走上来,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这扇门已经有将近30年没有打开了,这是——凶宅,你们赶紧出去——”他说着,挥动着手,要求他们离开,“你们真当不懂事,这间屋子死过很多人!”
“死过很多人?”于悦溪问,“是不是有一个女孩子?”
保安大伯的瞳孔瞪得老大,“你在胡说什么东西?!啊,你们快走,时间到了!”他一把拉住余钦皓的手,“以后都不许过来!”
于悦溪和余钦皓走到小区外面,“这个大伯好像很害怕,那个303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喃喃自语。
“好奇心害死猫,我看啊,还是回家吧。还好我录了几段音频,剪辑一下应该能用。”
于悦溪跟余钦皓告别,她这才注意到手里还拿着刚刚在303房间里的洋娃娃,她没有多想转手放进自己的包里,带回家去。
04悬案
陈红的身体被一位警员轻轻抱下来,平躺在坚硬的地板上。闭合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鲜红色的眼眸,把警员吓得连连后退。
“怎么啦?”张队问道,“有什么异样吗?”
“张队......她的眼睛......眼......睛,刚刚睁开了。”年轻警员颤抖着说。
张队走到陈红的身边,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腐烂,距离她自杀已经过去快3天了,整个屋内弥散着一股尸臭味,陈红的眼睛充满血丝估计是自缢时导致脑袋缺氧,眼部的血管爆裂而导致血丝充盈到了整个眼睑导致的。
他轻轻用手把陈红的眼睛合上,但这个调皮的尸体跟他玩起了游戏,眼睛会再次打开,不管试多少次。
“张队,你说这是不是什么冤案?”年轻警员说。
“冤案?我们搜查了房间,整个屋子里面没有任何的异样,除了死者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张队喃喃说道,“难道有其他的隐情?”
“也不是完全没有疑点,”年轻警员说,“我刚刚把她抱下来的时候发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钥匙圈,有点奇怪。”
“你说说看。”张队鼓励地看着年轻警员。
“我也是看侦探小说啊,这会不会是一个密室杀人案件,因为如果死者是自杀,她关上门把钥匙圈挂在脖子上,然后自缢,钥匙圈应该在麻绳里面,但刚刚我抱她下来的时候发现钥匙圈是挂在外面的,这说明——我也只是猜测——钥匙圈是她死后被挂上去的,也就是说当时有其他人在场。”
“这倒是个疑点,你们仔细一点,看看门把手上面有没有其他人的指纹,找周围的人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跟死者走得比较近,搜集一下线索。”
“好的。”
张队看着陈红,她微微张开嘴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倾诉,只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听到了。他叹了口气,再次用手帮她把眼睛合上,这时她乖乖配合,似乎安息了。
“我们不敢靠近他们,”邻居们都是如此开场的,“蛮可怜的,先是姆妈死了,然后爹爹也死了,现在自己只能跟上去了。”
“她的双亲是怎么死的?你们有印象吗?”张队问。
“陈金林的老婆叫秋菊,原来是文工团的,在陈金林出事之后不久就吃了过量安眠药死掉了,陈金林也因此受到打击,他连续发烧好几天,最后去医院的时候说是肺炎,活不了不多了,没几天也死踏了,不曾想他们前脚刚走,宝贝阿囡也跟着去了,啧啧啧,可怜相啊。”
“不过她如果活着日子也不好过,现在这个环境,你说说看......”
张队把上述信息都整合到报告里面,经过多次的走访和搜查最终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表明陈红是他杀的。
尽管现场仍存在许多疑点,陈红的死最后还是在缺乏关键证据及目击证人的情况下,被定义为自杀。
05怪音
余钦皓一进门就吓了一跳,他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里,眼睛死死盯着大门,纹丝不动。
“爸爸?”他叫了一声。
可父亲似乎出了神,他死死盯着大门,仿佛灵魂出窍一般。
“余建林!”他大声喊父亲的名字,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是一个台风天,照例母亲不在家,他一进家门就感觉父亲好像魔怔了一般在阳台上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不管他怎么叫都没有用,直到他大声喊了父亲的名字,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余建林有了反应,他缓缓回过头,“皓皓你回来啦。”
“我一直在叫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余钦皓不安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余建林目光躲闪,“对了,我让你在孔叔叔那边学习,最近有什么收获?”
“蛮好,下午我还去录音了,等会还要剪辑。”
“哦,好的,上心点,以后也当大导演。”余建林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我回房间了,你妈妈要晚点回来,医院里事体多,晚饭你自己解决,我已经吃过了。”
余钦皓一脸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只见父亲如幽灵般站起身来,飘到了自己房间,仿佛已经死踏了一样,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父亲自他记事起就有些神神叨叨,据妈妈说,爸爸在特殊年代受过伤,心里有很多愧疚感,每天晚上都做梦,梦到那时候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余钦皓回到自己房间,戴上耳机开始倾听今天下午的录音,奇怪地是噔噔噔的楼梯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音,毫无规则可言。
“奇怪?”他站起身,“下午听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没有了,是不是坏了?”他疑惑地把设备搬起来检查又检查,没有一点毛病。
“奇怪,再试试看。”他说着又戴上耳机,这一次用手去调节频道,杂音渐渐消下去,隐隐约约里面传来人的说话声。
“阿红,阿红......”声音断断续续飘进余钦皓的耳朵,他惊讶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阿红,阿红......”这个声音似乎跟父亲很像!“啥情况?”他继续调动频率,忽然声音尖声刺耳起来,原先充满沙沙声的回音变成了尖锐的痛苦的呐喊,这个声音震得余钦皓耳膜疼痛,他试图是关掉录音机,但毫无办法,机器仿佛有了生命,失去了控制。
随着“哔——”一声很长的消音,这一切才缓缓停下来,恢复平静。
余钦皓满头大汗,整个人心里闷得慌,就好像刚刚有人用力地抓住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瘫倒在床上,一脸疲倦,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06梦魇
于悦溪把洋娃娃放在窗台上,跟一盆宝石花放在一起,看起来还蛮有几分小资情调,复古而优雅,她满意地笑了笑,随后便去洗澡了。
喷头哗啦啦地把水流输送出来,水滴漫步在她每一寸的肌肤上面,她心情愉悦,事实上只要回到自己的公寓,她就感觉一身轻松,她可以做自己,而不同有任何负担,吃个甜品,看个电影,这已经成为她缓解压力的方式。
忽然她看到玻璃门外似乎有个人影在移动,她心里吃了惊,“谁!”她疑惑地喊了一句,隔着磨砂玻璃,加上眼前有一层水雾,她也说不上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没有任何人反应。多半是想太多了,她心想,今天下午遭遇的一切、最近拍的戏都让她有些神经质,或许正如余钦皓所说,她是精神压力大,再加上恐怖片的加持,大脑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幻觉,这些都是不真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到正常的生活。
她擦好身体来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吃起从冰箱里取出来的草莓布丁,甜品可以让人心情愉悦,她一边吃一边想,渐渐睡意朦胧,她没有多想,觉得无比安心,便进入到梦乡。
于悦溪再次站在光明小区3幢门口,只不过跟即将拆迁的危房不同,这时候的光明小区崭新、气派,周围没有任何高楼大厦,阳光肆无忌惮地投射过来,照得红色的琉璃瓦闪闪发亮。
“这是什么情况?”于悦溪有些困惑,她环顾四周,用红砖砌成的墙壁上画着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我穿越了?”她有些惊愕地脱口而出。
一个身影从她身边经过,“谁?”她猛然回头,看到身影消失在3幢。
“此事皆由3幢而起,”于悦溪猛然想起来,“我上午就是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女孩,或许我能在这里解开那些疑惑。”
她不再变得畏缩和恐惧,而是把身影当成一个向导,一个带着她找到事情真相的NPC。她跟了上去,与之前荒凉阴冷的氛围不同,此时的3幢看上去柔和很多,里面也透亮不少,少了浓烈的粉尘味。
于悦溪随即走到3楼,在303门口遇到了那个困扰她多时的身影——一名穿着碎花裙子的女孩,女孩大约18岁,落落大方跟灰色调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反差。
“你是?”于悦溪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女孩点点头,“你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残存的生前的一段回忆,我叫陈红,我需要你的帮助。”女孩说完把手一挥,眼前的进户门发出一阵莹蓝色的光芒,随后于悦溪便出现在303的客厅里。
“阿红,我余建林发誓,一生一世都会对你好的。”一名俊朗的后生说道,只见他紧紧抱住陈红,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建林哥,”陈红的脸颊上泛出红晕,“我相信你。”她挣脱出怀抱,随后走进一间卧室,几分钟后拿着一本红色的本子走了出来,“建林哥,这是我爸爸留下来的存折,他也说了,以后我们两个人生活,这些钱能够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度过接下去几年的生活,我想生活很快就会回归正轨的——”
“阿红,我不为钱财。”余建林斩钉截铁地推却了存折。
陈红的眼眶湿润了,“谢谢你。”
“诶......这个男人怎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呢?”于悦溪站在一旁仔细打量,他好像跟某人长得很像,在眉眼处有一个黑痣——“哦,那不是......”余钦皓的模样涌现在她的脑海,“不会吧,这么巧?余钦皓?余建林?”
周围开始旋转,于悦溪知道,那是陈红在快进一些回忆,很快她就看到陈红缓缓喝下了一杯水,正当她想要起身前往厨房的时候,似乎出现了眩晕感,随即两只手撑在了四仙桌上,只见她惊恐地抬起头,“建林哥......”
余建林面无表情地将陈红抱起来,扔到沙发上,“阿红,你不要怪我,我拿到晋升资格了,未来是不可能把命运赌在你身上的。”他轻抚着陈红的脸颊继续说,“没错,陈老师是帮我了我很多,但是我真的穷怕了,现在就也只能委屈你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双白手套,在屋内找来一根粗麻绳,准备妥当后,便把陈红抱过去,陈红的身体是如此的瘦小,轻盈得像一只小猫,余建林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的脖子套进了麻绳里,随着她瘦弱身躯的一阵抽搐,很快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余建林的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肮脏的笑脸,或许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他精细地处理着这间屋子里所有跟他相关的痕迹,一丝不苟地清理犯罪现场,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他用一根绳子把钥匙串成一条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随后他找来另一条绳子套在门上的插销上面,他拉着绳子走到门外,随即把门关上,他在门外轻轻拽动绳子,里面的绳子赶着插销往前走,当听到咔嚓一声,他满意地笑了,把绳子一头松开,然后从门缝里轻轻把绳子抽出来,一个天衣无缝的密室便做好了。
“你要帮我。”陈红缥缈的声音在于悦溪的耳边响起,“你要帮我——”
“可我怎么帮你?”于悦溪有些不安,“我帮不了你,时间太久了,证据都没有了,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
“你要帮我!”陈红忽然出现在于悦溪的身后,两只苍白冰冷的手紧紧按住她的胳膊,白皙的胳膊上立刻出现一道红色掌印,“否则,我会杀了你!”
“啊——”于悦溪经叫起来,感觉到脑袋头痛欲裂,“救命——救救我——”
她忽然醒来,发现自己仍旧躺在自家的沙发上,额头渗满汗水,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惊慌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上面还留着一道鲜红的掌印。
“天哪,这是真的!”她简直不敢想象,“这简直太疯狂了!”
07构陷
小雨下了整整两天,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场雨显得格外清冷,即便是9月份秋老虎正盛的时候,也不禁让人感到寒意。余建林没有撑伞,他穿着一套蓝色的工装,戴着一顶绣着红色星星的黄色解放帽,急匆匆地穿过一座废弃的厂房,几根巨大的烟囱高高地耸立着,阴森森的,透着些许的不详。
四下里没有其他声音,只有余建林的喘气声和旁边黑黝黝的河道里不断发出呜咽的河水,他很快就离开这里了,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标准的红砖四合院,门口挂着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几个字,只不过时间久了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污,余建林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他心里明白。
他走进大院,很快来到一栋双层楼的办公楼下面,他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像一只小狗一样甩动着身躯,那些水珠像烟花一样在他四周爆炸,形成一道淡淡的水雾。
他径直走向二楼,熟门熟路地走进一间昏暗的办公室。
“余建林,我等你很久了。”孔建新见到他便眯起了眼缝。
“我手里有你要的资料,你得用条件来跟我换,这是先前说好的——”余建林紧捂着自己的口袋。“当然,我跟你谁跟谁啊。”孔建新笑了笑,“只要把陈金林干掉,我父亲就能顺利晋升,到时候你我都有好处。”
余建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但还是乖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信封。
孔建新二话不说便拿过信封,“放心吧,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余建林握紧拳头,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似乎备受煎熬,整个人在微微颤抖。孔建新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富贵险中求,你我都是一路人,装什么清高。”他说着迈着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经相关领导决议,将拟定陈金林为县文化馆馆长——”
“等一下!”孔有德站起身来,“我不同意陈金林成为文化馆馆长!”
“什么?”会议主持人惊愕地看了看他。
“陈金林藏得太深了,”孔有德装模作样地说道,“前两天有人跟我透露,说他的身份不简单,起初我也不信,直到那个人拿出了铁证——”他说着拿出一张纸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当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张纸的时候,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老陈自然是一个优秀的人,但我想请各位领导先了解一下,充分调查,然后再做出正确的决定。”
......
“散会!”
08逃过一劫
“叮铃铃,叮铃铃......”正当于悦溪感到困惑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正是孔建新的来电。
“喂,孔导,”她接起来,“这么晚了有事情吗?”
“小悦啊,你现在方便吗?我在冰蓝酒吧,有空你就过来跟你聊一聊拍戏的事情。”
“这个,我现在倒是没事,但是有些晚了——”于悦溪有些不安。
“小悦,人要不断进步,要成长,这部戏很重要,我觉得你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发挥,近期我能感受到你的压力,这样下去——整个剧组都要被你拖累了——”
“孔导,我收拾一下就过来。”于悦溪挂掉电话,眼中噙满了泪水,她起身换了一套裙子,挎上包便急匆匆出门而去。
冰蓝酒吧里热火朝天,一进去就好像来到了菜市场,幻彩灯光把整个酒吧照得如梦境一般,于悦溪看到孔建新坐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便迎上去,“孔导,不好意思来晚了。”
“啊,没事,小悦,坐啊。”孔建新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于悦溪落座之后,酒保便递过来一杯波旁酒。
“小悦啊,身体还是不够自然,我一直在看你的表演,觉得有必要对你进行一次单独的指导。”他说着把醉醺醺的脸凑到她耳边,一只手开始游离在她的肩膀上。
“孔导,这不好吧......让你单独指导,有些打扰你——”
“诶,怎么会打扰呢,这部戏可是要去评奖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你是女主角,到时候必定是光芒万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演好了,那就是乌鸡变凤凰——”他说着把手伸到她的腰上,“指导嘛,我看蛮有必要。”
于悦溪感觉到胃里翻江倒海有一阵恶心,她用手轻轻推开孔建新,“孔导,我想去趟洗手间。”
“去吧,赶快回来,我们时间很紧张的。”
于悦溪瘫坐在洗手间的地面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在接到女主角这个戏份之后,她就对此有些预料,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拒绝,可是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一个小演员怎么样才能站到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她的耳畔忽然想起孔建新之前的一句话:为了艺术嘛,总要有些牺牲的。
“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她喃喃道,“这就是代价。”
“我会保护你的。”陈红出现在于悦溪的身后,她用手轻轻抱住这个可怜的女孩,“我也受过欺凌,借你的身体用一下,孔建新是吧,我有印象,他是我的故人。”
于悦溪落落大方地走出洗手间,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那么耀眼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夺目。她全然不去理会别人的眼神,而是优雅地走到孔建新的面前,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再给我来一杯波旁酒!”她热情地招呼着酒保,转过头,朝孔建新露出一个微笑,“孔导,不介意我再喝一杯吗?”
“哎呦,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仿佛仙女一样,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孔建新死死盯着于悦溪上下打量,眼神一刻都不再离开。
忽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惊愕地跳了起来,“不可能吧,这不可能吧,你怎么......”
“孔导,你怎么啦?”于悦溪伸出白嫩的小手想要去摸一下他的额头。
“不,”他惊慌地避开,“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呢?陈红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他喃喃自语。
“小悦,我今天临时有事情,先回去了,指导的事情明天再说。”他二话不说,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啊。”
随着一阵急促的叫唤声,于悦溪缓缓睁开眼睛,“我这是怎么啦?”
“你喝醉了吧,要不要给你叫一辆出租车?”酒保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想是睡着了。”她说着,站起身来,这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个梦,她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陈红占用了,“对了,刚刚我旁边的男人去哪里了?”
“哦,那位先生啊,走了吧,蛮着急的,说是有要紧事情。”
于悦溪的脑袋有些疼痛,她走到酒吧外面,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刺激着她的肺部,让她连连咳出声来。
回到自己公寓之后,她就疲倦地瘫倒在床上,感觉到自己全身酸痛,仿佛发烧一样,她喝了点热水,把头靠在床头柜上,沉思良久,她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余钦皓的号码。
09谈话
“哎哎哎,有没有听说!”
“啥西,啥西?”
“陈金林出事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估计马上就要出告示了。”
“看不出来,陈老师人蛮好,为人和善,这样一来,估计升迁不了了......”
“何止是升迁,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可能还要去改造......”
“这么严重?”
一群人围在光明小区里窃窃私语,陈金林不是没有听到,这两天关于他背景审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前所有人看到他都亲切地跟他打招呼,现在呢?自己就好像成了一只过街老鼠,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
“老陈,这就是诬告,孔有德这个人最坏了,你们是竞争对手,把你搞臭,他才有机会去当文化馆馆长。”
“秋菊,不要多想,要相信组织,他们一定会查出来的。”陈金林安慰道。
“我是怕人言可畏,到时候假的都变成真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怎么能不担心?”
“秋菊,事情在了,也不用多说,我们总是要向前看,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谁啊。”秋菊走过去开门,“这么晚了——”
“建新?”秋菊疑惑地看着孔建新和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老陈,是孔有德的儿子建新。”
陈金林走到客厅,“建新,这么晚你有事情?”
“陈金林,”孔建新露出得意的笑容,“有关部门请你去喝杯茶,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现在?”陈金林疑惑地看了看他。
“对,就是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孔建新说。
“老陈——”秋菊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没事的,秋菊,你把家里照顾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去去就来。”陈金林说着便走到门口,“那么我们过去吧。”
一行人离开光明小区,径直朝委员会大楼走去,经过废弃工厂的时候,孔建新一行人把陈金林按到墙上。
“建新,你做什么?!”陈金林感到一丝恐惧。
“教教你怎么做人处事——”
一群人把陈金林拖到废弃工厂,把它的衣服脱光扔到水池里,夜晚的风有些寒意,陈金林的身体吃不消,几个小时之后,这群人才离开,只留下他奄奄一息。
关于陈金林身份的审查还在继续,可他已经被送进了医院,连续的发烧让他全身疼痛不已,秋菊哭了好久,女儿阿红也哭了很长时间。
“爸爸,这些人就是故意欺负人!”陈红说。
“阿红,这些话不要讲,不然他们对你们也下手,我没有事情,过几天就好了——咳咳。”
10报应
孔建新惶恐地回到家,一头扎进房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一脸震惊,刚刚那于悦溪的脸分明变了模样,变得跟陈红一模一样。
“老头子,你倒是难得回家一趟,神经兮兮的出了什么事情?”老婆秀娣走进房门问道。
“我有些不舒服,你出去,我一个人呆一会。”他虚弱地说。
“不舒服就去医院,你这副样子,跟见鬼了一样。”
“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来的鬼。”他恶狠狠地说,“出去!”
“好好好,那你一个人安静吧。”秀娣说着走出小房间,把门带上。
“嘻嘻嘻......”一个缥缈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哈哈哈......”
“谁?”他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冷却了下来,“不要疑神疑鬼,有本事出来!”
“孔建新,你说巧不巧,嘻嘻嘻......”
“陈......陈红......”孔建新的瞳孔放大了好几倍,“我没有害你,你要找找余建林去,是他杀了你。”
“嘻嘻嘻......”
“求求你,我跟你无冤无仇,无冤无仇啊!”孔建新惶恐地跪倒在地上,“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嘻嘻嘻......”
孔建新看到一个身影从地板上钻出来,起先是一团黑色的像蚕丝一样的头发,随后是一个银灰色的头颅,一双猩红的眼睛上挂着红色的泪珠,当身形渐渐出来,孔建新看得清清爽爽,明明白白,陈红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跟30年前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看起来有些狰狞,只见她趴在地上,像蜘蛛一样爬过来,“冤不冤枉,你心里清爽!”
她把手放到孔建新的脑袋上,孔建新感到心跳骤然停止,大约过了五秒钟,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一切。
那天孔建新早就回来了,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就呼呼睡起觉来。
直到客厅的一阵哭声把他吵醒了,他睡眼朦胧地坐起来,这一切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的父亲孔有德,其实应该叫孔缺德,在外人眼中孔有德彬彬有礼是个受人尊敬的文化人,但是回到家中殴打老婆、辱骂孩子样样精通,他曾经亲眼看到父亲为了惩罚母亲,让她把客厅浴缸里的一条小金鱼吞下去,母亲跪在地上哭泣,他甚至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他一把把她推开,就好像推开一个肮脏的有辱他圣洁双手的不祥之物。幼时的孔建新害怕父亲,常常躲在衣柜里,甚至期待上天能降下神雷把他劈死,可是父亲似乎就是一尊神祇,他不会死,一路平步青云,渐渐地,他把父亲内化到自己心里,他也成为了父亲,当父亲折磨他可怜的母亲时,他冷冷地站在旁边,他在观察、在学习,他仿佛穿透进父亲的身体,想象自己就是父亲的化身,是神圣的延续——
可是,这次的声音不是母亲,他的酒彻底醒了过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他父亲把一个女人压在桌子上,他的嘴角露出让孔建新觉得如同神迹般的微笑,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属于男人的权力。
孔建新流下了眼泪,那不是忏悔,而是受到了鼓舞,他的父亲终于在此时此刻把他也塑造成了一样的人,一样让人厌恶,但自我感觉良好的人。
那个女人叫秋菊,孔建新有印象,陈金林的妻子,算不上美若天仙,但也颇有姿色,他看到秋菊就会想到陈红,那个18岁的小姑娘——有着跟她母亲一样明亮的眼睛。
“我有罪。”孔建新不再挣扎,“我看到了,那是属于我的原罪,我的父亲已经死去好多年了,死在一个妓女的床上,那是属于我的挥之不去的污点,你的母亲被我父亲欺辱,最后吃了过量的安眠药了却生命,随后你的父亲也走了,我现在明白了,一个人终究是无法逃脱出报应的,做了亏心事,不论多久都会遭受到报应,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他说着抬起头,看着陈红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来吧,取走我的性命,让我把父亲的罪一起赎了。”
“嘻嘻嘻......”陈红抓着他的手,像提溜一个玩偶一样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她操纵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阳台。
“老头子,你做什么?”秀娣一脸困惑地看了看他,“我刚刚接到儿子的电话,他在美国遇到了麻烦——”
孔建新缓缓回过头,猩红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他说着,疯狂地大笑起来,爬到阳台上,张开双臂。
“老头子——”秀娣一脸惊恐地跑出来,“你干什么——”
他跳了下去,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身体变得很轻,像鹅毛一样漂浮在这个世界上,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他可怜的一文不值的灵魂的重量。
11恐惧
余钦皓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直到他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环绕在他的房间当中,他猛然惊醒,整个人筋疲力竭,录音机早就没有了声响,安静地摆在书桌上。他用手轻轻按压了自己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刚才的声音太奇怪了,这一切似乎不合逻辑,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面,他分明听到父亲的声音,尽管声音很弱、很轻微,但是不会有错的——他的父亲在念叨着“阿红”。阿红或许是个人,他想,今天下午在光明小区,于悦溪分明说看到了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就是那个女孩子?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家从来不相信鬼神,这是不可能的,他努力让自己变得理智起来,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啊——”他听到父亲的房间传来一阵惊叫,他赶忙跑出去,“爸爸,出了什么事情?”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惊恐地蜷缩在床上,“孔建新死了,孔建新死了!”“爸爸!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孔导好好的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他走到父亲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似乎是发烧了,“爸爸,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他说着要去拉父亲的手,“不,”余建林把他推开,“我只呆在这里,除此之外我哪都不去——陈红,陈红回来了——”他开始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余钦皓有那么两秒钟觉得父亲似乎病了,患的是癔症。
“那我们不去医院,”他换了一种方式,“我去给你倒杯水,你休息一下。”他说着走出父亲的房门,正在倒水的时候,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是于悦溪打过来了,“喂,小悦,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余钦皓问道。
“余钦皓,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疯狂,一时半会在电话里说不通的,我们今天下午去过的光明小区曾经发生过命案的房间,这一切似乎跟你的父亲有些关系——”
“等等,”他打断了于悦溪的发言,“跟我的父亲有关系?你指的什么意思?”
“他涉嫌杀人。”电话那头的于悦溪焦急地说道,“我想和你见一面,我们当面细谈。”
“嘟嘟嘟.....”那边的电话挂掉了,余钦皓呆呆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父亲、杀人、复仇之类的字眼,他端着水杯回到父亲房间,余建林似乎有些缓过来了,只是整个人还在不停地冒汗,只不过已经停止了喃喃自语。
“爸爸,”他略带颤抖的声音叫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说明白,一件往事,压在心里的那种?”
“儿子,怎么会呢。你清楚爸爸的为人,我从来不做缺德的事情。”
“爸爸,我从来没说你做过缺德的事情啊。”余钦皓的眼眶湿润了,“爸爸,你是不是杀过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余建林操着沙哑的嗓音吼道,“你懂什么!”
“爸爸,”余钦皓哭了起来,“那个光明小区,我今天去过了——”
余建林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呆愕了,他整个人像一尊石膏像一样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灵魂一般,渐渐地余钦皓看到他父亲的面部表情开始变得扭曲,就好像整张脸都要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撕扯下来一样,余钦皓的眼中充满了孩子般的恐惧,孩子突然对什么恐惧时,就会惊慌地呆望着令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一面退后,一面向前伸出小手,随时都会哇哇大哭起来。此时的余钦皓就如同一个婴孩,他面对父亲恐惧而无助,整个人向后退去,他看到自己的父亲从床上站起来,如同一只凶恶的野兽,他咄咄逼人地走过来,两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肩膀,瞳孔瞪得老大,似乎已经被一只恶鬼附身了。
“爸爸......”他惊慌地呼唤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唤起他心中尚存的最后一丝温暖的人性,“爸爸,你的样子有些吓人——”他颤抖着,“我是你的儿子啊。”
“陈红,你见到了陈红。”他露出狰狞的笑容,“我的好儿子,你以为你有今天的一切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站在无数冤屈之人的尸体上得来的!你要去告发我?或者你打算这么做,我的儿子,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红死了多久了?30年了!整整30年!我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时候,我无时无刻都饱受煎熬!而你居然站在我的房间里,在我买的房子里质问我,‘爸爸,你是不是杀过人?’你这个娘娘腔的小娘养的狗杂种!”
余钦皓被父亲一个刹头巴掌打到在地,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父亲似乎失去了理智,“你站起来,现在你告诉我,我有没有杀人!”
“没......没有。”他轻声回应。
余钦皓被父亲赶出了房门,身后的门重重关上,不再有任何的声响。
他去洗了脸,把一圈绳子放进包里,拨通了于悦溪的电话,“喂,小悦,我想见见你,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法细说,我们在富邦广场见吧。”
12何莉莉
“何医生,明天见。”一个护士朝她挥了挥手。
“嗯,小戴,明天见。”何莉莉说着整个人靠在转椅上伸了一个懒腰懒腰,她的办公桌上非常简单,除了几本医学杂志,在电脑的旁边摆放着一幅家庭合照,照片里儿子洋溢着笑容,而她也幸福地依偎在丈夫的身边,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看到照片中的丈夫朝她微微一笑,“什么情况?”她把照片拿起来,“诶,许是我看错了吧。”她说着站起身来准备下班。
她换好衣服,走出医院大门,一辆救护车火急火燎地奔驰过来,刚刚停靠在门口,从车里下来几个一户人员,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嘶声裂肺地哭喊,“救救他,求求你们了,救救......”
紧接着她看到救护车的后门被打开,两个年轻的医护人员推着移动床焦急地走下来,那个女人——何莉莉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嫂子?
她赶忙跑上去,“秀娣,什么情况啊这是?”
“莉莉!”秀娣看到何莉莉一把把她抱住,“我家老头子跳楼了——”她说着哭得稀里哗啦。
何莉莉的脑袋晕乎乎的,一时间也无法接受,孔建新可是一名大导演,有名望、有地位,这么光鲜亮丽的人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她赶忙安慰了几句,便急匆匆跑进医院去了解情况。
“何主任,孔建新是咋回事?”她一脸惊慌地抓住何跃进的手臂。
“小何啊,他跳楼,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我知道你们有些交情,去安慰安慰他的家眷吧。”何跃进说着叹了口气,“人啊,命啊。”
何莉莉看到孔建新安静地躺在移动床上,整个面部被砸地面目全非,原本凹凸有致的五官现在扁得就好像一团浆糊,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了。
埋藏在她心底的最底层的恐惧被深深勾勒出来了,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家,想到了自己的丈夫,她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余建林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她依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跑出去慌忙地已经不会开车了,于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家里奔去。
窗外的灯光渐明渐暗,远处的高楼大厦很多都已经熄了灯,就仿佛一座座墓碑矗立在城市的坟场中,闪烁的路灯把这些建筑的黑影投射下来穿透进车窗里,黑色的影子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这一切,这一切已经过去30年了,她还清晰地记得育才路那边原先是一个废弃的厂房,崇德路那边的委员会大楼早就被拆得一干二净了,就连光明小区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难道真的有报应?
何莉莉的手一直在颤抖,这一切她似乎也脱不了干系。她上医学院的钱都是余建林资助的,两个人也算是一见钟情,何莉莉读高中的时候,余建林已经参与工作了,当时的何莉莉家庭比较贫困,好在学习好,老师比较器重,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即便到现在都有些嫉妒陈红,当时她们是一个班的同学,当听说陈红的父亲出了事情,她表满上嘘寒问暖,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甚至帮助余建林传播对陈红父亲不利的言语,那些未经证实的,有待考查的信息。
“你为什么喜欢我?陈红难道不好吗?我看你平常跟她走得很近?”她躺在余建林的臂弯里,略带吃醋地说道。
“你跟她不一样,她太弱了,一个人太弱小就爬不上去,我们两个人才叫强强联手,我们都是贫苦出身,靠自己去打拼,像陈红那样,她完全不会懂的,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感觉帮助你就像是布施乞丐一样,看着就厌恶——”
何莉莉用手打断他的话语,“什么都不要说了,今天好好休息。”她翻过身,爬到他的身上,轻轻安抚。
“女士,女士!”司机叫道,“目的地到了。”
何莉莉回过神来,她走下车,跌三绊到地跑回家,房间里冷冷清清,没有生机。
“皓皓,”她叫着,走进房门,空荡荡的一片。
“老余,我回来了——”她拉开房门,里面也是空空荡荡。
她拨通余钦皓的电话,没人结。紧接着拨通余建林的电话,也没人接。恐惧再一次占据她的心尖,“千万不要出事,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她不停地念叨着,丝毫没有一点头绪。
“莉莉,莉莉,你在家没有!”门外出现叫喊声和敲门声。
“谁啊?”何莉莉急急忙忙去开门。
“条娟,这么晚你来做啥西?”何莉莉问道。
“你家老余,听人说在小区的池塘边,神经兮兮,好像疯癫了一样!你快去看看!”条娟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老余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一天落来,好端端的人就出了这么多事情。
她赶到池塘边,果然余建林赤膊赤卵,在那里疯疯癫癫地来回踱步。
何莉莉惊慌失措地跑过去,“老余,老余,你怎么啦?”
“嘘,有人要来了,有人要来了。”他继续顾自说道。
“什么人要来了?”
“你没有看见吗,我的面前站了这么多人,他们都跟我说有人要来了。”余建林疯疯癫癫地说。
“可是,你的前面没有人啊。你醒一醒!”何莉莉说着用手抓住自己丈夫的肩膀,“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余建林忽然瞪大眼睛,他恶狠狠地推开何莉莉,“我晓得,你们都是一伙的!”
“老余!”何莉莉带着哭腔喊道,“我们回家!”
“家里,回不去了,陈红在等我,我不去,我不去——”他瘫坐到地上,“家里回不去了,陈红在等我,她在等我!”
“陈红?”何莉莉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毛骨悚然,“陈红,怎么啦?”
“陈红来了,你看到没有,陈红来了!”余建林突然站起身来,他哈哈大笑,转身跳到了池塘里。
“老余——”何莉莉惊慌失措,“救一救——救一救——”
小区里的人渐渐围拢来,好在池塘水浅,只有60公分深,淹不死人,大家就像看西洋镜一样看着余建林疯疯癫癫地在池塘里荡来荡去。
救护车总算到了,何莉莉感觉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世纪了,这件事情必然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她感觉到胸口气压得喘不过,整个人好像要死掉一样,她已经没有任何脸面了,甚至连儿子也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牵连......
13藏在心底的善良
于悦溪如约而至,余钦皓松了口气,他打算好好跟她谈一谈,跟她说,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并不存在杀人的事情。
“小悦!”余钦皓朝她挥挥手。
“余钦皓,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去的光明小区303,那个叫陈红的死者把她的记忆原封不动地给我看了,我在想,当然我怕自己多想了,我记得你的父亲也叫余建林,不知道是不是杀害陈红的那个人。”
“不会的。”余钦皓轻描淡写地说,“我的爸爸我很了解,不会做这种事情,平时连一只蟑螂都打不死,杀人,天方夜谭。”
“余钦皓,包庇是没有用的,而且只会更糟,陈红要复仇,我跟她说了要用司法途径,但是你知道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好好去道歉,请求原谅——”
“够了,这件事情跟你什么关系!”余钦皓情绪爆发出来,“小悦,我蛮喜欢你的,这件事情就不要提了,如果你再提起,我今天就对你不客气了——”他说着,伸出手,就像他父亲一样用手紧紧掐住于悦溪的肩膀。
于悦溪此时的表情同他刚才一样,充满恐惧而无能为力。
“你疯了吗!”她忽然大叫起来,“我告诉你,不要让情况恶化了!”
余钦皓被她的吼声镇住了,他轻轻松开手,一脸颓然地坐到地上,“最终,我还是无法做到。”他说着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段绳子,“我本来想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你执迷不悟,我就杀了你,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毕竟不是一个魔鬼,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他说着伤心地哭出声来。
“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余钦皓发出绝望地呐喊。
于悦溪跪在他的面前,用手轻轻把他抱住,拍拍他的背,就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怎么办!”她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余钦皓,“站起来!”她抓住他的肩头,余钦皓站起身来,不胜惊讶地望着她,他看到她充盈着泪花的眼睛闪闪发光起来,“去赎罪吧,余钦皓,用一生去救赎,去亲吻大地,去告诉上天你要救赎,到那时你会获得新生,神明会原谅你,你去吗?你去吗?”她向他问道,浑身像打摆子似的哆嗦不停,余钦皓感觉到于悦溪那炽烈而坚定的目光,仿佛像圣光一样在绢洗掉他身上的罪恶,“我愿意。”他望着于悦溪的眼睛,“我愿意,让我赎罪吧。”他的身体中被埋藏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善意被唤醒了,被激活了,他得救了。
“陈红,你也看到了,”于悦溪说道,“让他活下去吧,他会用余生去赎罪的。”
陈红从水泥地上探出脑袋,“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也答应你,让他活下去。”她说完便消失不见。
14陈红
余建林的报应提前到了,当陈红的魂魄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他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位上,嘴里一直喊着,“报应,报应......”
陈红穿到他的窗前,看着这个杀害自己的凶手,如今他已经精神崩溃,出现了各种幻觉,她紧紧盯着余建林看了许久,忽然,他不在抖动,渐渐安静下来,“阿红,我晓得你来了,对不起,求求你饶过我吧......”
“老余,”何莉莉握住他的手,“不要胡言乱语了。”
陈红笑了起来,她被困在303房间30年,每一天都饱受煎熬,正常的魂灵可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但她由于强大的怨念,精神一直没有消散,所以存活下来寄生在姆妈亲手为她缝制的洋娃娃上面。
“余建林,”她飘忽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或许我不会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或许你的余生都将在这家精神病院里度过,我希望你忏悔,去祈祷,去求上天能够大发慈悲原谅你,但是你似乎不配。”
“阿红啊,阿红啊,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我错了......”
陈红走了,她折返到于悦溪的房间,看到于悦溪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发上。
“小悦,”她说,“谢谢你。或许你说得对,仇恨不能让我安息,我看到余建林已经遭受了报应,我想我也满足了。”
于悦溪猛地坐起身来,看到眼前的一团莹蓝色的光影渐渐消散开去,一直到最后一丝光亮熄灭,黎明到来了。
黑漆漆的夜空变得明亮起来,陈红感觉自己正在向上腾空,变成了一束星光。
15尾声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啊......”余钦皓呆呆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余钦皓,该吃药了。”护士推着小推车走进了病房,“又在跟病友讲恐怖故事,你这一天天的,这个故事已经被讲过无数次了......”
“哦,小悦啊,你来得正好,我这个故事还差一个结尾,每次讲到结尾就卡住了,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怪吗?”
“这个世上没有鬼怪,有的只是人心,吃吧,”小悦说着把四颗红色蓝色的胶囊递到他的面前,“这是安神的,吃了睡得安稳。”
余钦皓接过药丸,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他朝小悦笑笑,便发愣似的看起来纯白色天花板。
窗外的阳光正好,阳台上那个破败的洋娃娃正在冲他投来赞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