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年代,遥远的城镇,胖虎是个修行的旅人,他穿过村落和荒野,去寻找他在这个宇宙中的宿命。
路过一处涧水,胖虎停了下来,饮水,充饥,然后在涧水边的岩壁下小憩,方要入梦,突然被一声嘶吼打断。
寻声望去,却是一头猛虎正口衔着一只山羊,在那撕咬,眼看那羔羊就要被咬破喉管,撕碎肢体。
胖虎连忙纵身过去,三拳两脚赶开了那猛虎,救下了那白羊,检查了一遍,那羊并无大碍,胖虎一松手,那羊儿就四蹄如飞,跑进草丛不见了。
胖虎回头,却见那猛虎并未逃去,只是在左近的原地趴着,这时候胖虎才仔细看到,那虎瘦骨嶙峋,仿佛饿了许久,正看它,却又草丛里跑出来两只小虎,扑倒那瘦虎就要奶喝,那虎羸弱,堪堪被幼虎叼着奶头,却也哪有点滴奶水哺育那双幼虎,回头望向胖虎一眼,眼神中多少带了些许哀怨和责备。
胖虎犹豫了一下,遂转身去行李处取来了利刃,走近那饿虎,随手一刀割下臂肉,与那母虎吃,虎只一口,就啖的干净,连血水都不剩。
再拿眼睛看胖虎,仿佛意犹未尽的意思。
胖虎也不思考,忍着剧烈的疼痛,臂上腿上,肉纷纷的割的干净,眼见那饿虎腹部慢慢饱满,四肢也充盈起来,小虎也口中有了奶水。
胖虎长出一口气,丢掉手中匕首,蹒跚着欲要去那涧中洗涤淋漓嶙峋的躯体。
刹那之间,空中光华普照,仙乐大起,那三只饿虎也化作金光遁去,胖虎心中生喜,想来自是自己的善行感动了天地或仙佛,来度化自己的。
便盘膝在那涧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慢慢的胖虎只觉一束红光从头顶落下,无数馨香的花瓣从空中坠落,散落在岩石旁边。
再往身上瞧去,确是白骨生肉,血脉复萌。
胖虎心中喜悦,伴随着仙乐,缓缓闭上眼睛,畅想着自己缓缓飞起,朝那九天玄妙之地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早已了无生息,胖虎低头一看自己肌肉虬结,遍体生满了黄毛,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奔带跑的蹿到那潭水边去看,却看到一头黄毛精怪,没成想,自己舍身喂了老虎,没有成佛,却变成了一头金毛虎精,再看尖爪利齿,可不是虎精是什么,顺爪摸下去,索性倒没有尾巴竖在屁股后头。
胖虎颓然坐倒在地,不知道这宇宙天道轮回,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胡睡了一夜,清早醒来,再去潭水边看,仍旧是虎头虎脑的精怪模样。
长叹一口气,遂在山中游荡,至午,腹中雷鸣,遂在草丛中寻觅菌菇松子果腹,又错食了见手青,漫天的小人儿手拉手唱着歌跳舞。
直折腾了两天,实在头昏眼花的饿不过,便去捕食那山中的兔鹿,吃下去便觉得精神百倍,于是一山之兽,尽被他啖食殆尽。
开始时候,遇到路过的行人,胖虎就躲起来,生怕被人瞧见,只敢偷偷的窥视路人,及至有一天实在捕捉不到野兽,又饿的不行,便吃了一个进山砍柴迷路的小沙弥。
虎精第一次吃人肉的味道,大赞。
虎精遂幻化成小沙弥的模样循着记忆朝庙里走去,及至到了庙里才发现,这小庙只一老僧和小沙弥同住,老僧枯坐于堂前,低垂双目也不睁眼,听虎精推门进来言道:是不是打柴又迷路了,一定是饿得紧了,斋饭在灶上,恐凉了,快去热热吃了。
胖虎捏着嗓子答应了一声,便朝灶下走去,果然罩着一碗斋饭,一碗白菜豆腐,胖虎三下五除二就扒拉到了嘴里,想是饿了,倒觉得这清淡斋饭,鲜美可口。
于是便在这寺庙里住了下来,清晨砍柴,中午随老和尚出去化缘,或一把米,或半瓶素油,日积月累下来,胖虎倒也滋润,青菜豆腐吃的,早忘记了山里的腥膻野味。
只是街市上、小庙里人来人往的闻着香气扑鼻,总想着扑倒一个啃食,老和尚又不敢吃,生怕吃了断了第二天的斋饭,让他幻化做老和尚的模样每天出去化缘,他又不肯了。
一日正在吃饭,那饭菜嚼在口中食不知味,正自出神,只听老和尚悠悠的道:不好好吃饭,想是又惦记吃人了,那人的味道,到底如何,你倒说来听听。
胖虎正自出神,不觉随口答道:那人的滋味吧。
话方出口方觉不对,这才觉察出老和尚已经识破了他的行藏。
正在不知所措之际,那老僧又道:我这里是容不下你了,你且去红尘深处经历些吧。
说着给了胖虎一封信,告诉他去哪里哪里,寻某人某人,自有因果,所行所作,心中具有交代,让他路上慢慢的看。
原来这小沙弥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嫡子,小时候过满月的时候,门外来一僧人说此子成年之前有一大难,需送至某某山某某寺中出家,这样既可以自己避了灾难,又可以救一家于水火,那家中老祖宗深信不疑,就将这嫡子送到了这山寺做小沙弥,又出钱粮,修缮了这小庙。
胖虎携了那书信寻去,果然有一户大户人家,府里头一层层消息传进去,全家老少都出来看稀罕,老祖宗还健在,更是颤巍巍的出来接孙子。
一家欢悦,不必细表,这里虎精幻化的小沙弥倒踏实的在这富贵乡里住了下来,每天锦衣玉食,倚红偎翠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再也不思吃人、成仙。
且说,这一日上,那嫡子的父亲归家,却是这一方城中的节度使,今日于军中归来,言道有敌军刺客不日便到府中行刺,刺客手段高强,说着便欲叫出阖府上下,作生死之别。
胖虎听了也不响,只于三更时分守在节度使房外,果然,三更刚过,一道人影,自月中飘飘而至,胖虎遂显出虎精原型飞身迎上,二人于庭中大战八十余回合,扑杀疾若闪电,府中人不知,只见两股旋风一黑一黄,在空中纠缠,待到最后,众人皆眼前一黑,两道人影尽皆不见,皓月当空之下,庭中已空无一人。
及至天明,胖虎仍作嫡子模样自空中跃下,手中持一瓶,在庭中花下倒出血水半瓶,言道刺客方才已被师父所传法术收入瓶中,此刻已化作血水。
入夜,遂又以家中祖传金刚石项圈围于节度使脖颈之上,胖虎仍守于窗下,这次,连胖虎都未见到刺客踪影,只觉一飞蛾扑火,灯火忽暗,便听如刀剑出鞘般一响,一人于空中道:呀,不中。便再寂静无声。
胖虎于暗中跃出,哪里还有刺客踪迹,问那节度使,却只道听见金铁交鸣一声,再看那金刚圈,深深一道划痕,几乎断裂。
阖家叹息庆幸,只道刺客此去再不复来。
却不料,清晨见那小庙中老僧寻来,于府中也不多言,只道嫡子于寺中尚有课业未完成,需随自己回寺中一趟。
府中尽皆尊崇于他,便送了二人出府。
却不料二人方行至山梁之上,耳中忽听身后万炮齐鸣,厮杀声大作,却是敌军正在攻城杀戮。
城中出其不意,观之,已是尽皆被屠戮了。
嫡子感念这些天来阖府上下亲人般的情谊,不由得伏地大哭。
老僧于旁诵经,片刻才道:此刻是苦行僧,是虎精,还是小沙弥,还是富贵温柔乡中人。为何而哭,哭为何人,此刻,还忆得吃人滋味否,还思念成仙境界否。
胖虎站在元宇宙的出口回首望去,万千大千世界,尽皆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