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过后

都说人生苦短,可有的人却觉得它太长

01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吹得我睁不开眼,长这么大还没有玩过蹦极,现在终于知道了是什么感觉,挺好玩,挺刺激,可是知道的有点太晚。

风终于停了,我慢慢睁开了眼,只见云烟氤氲,白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嫩叶的味道,我喃喃自语:“这是在哪里,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哎呀!”忽然感觉到腿部一阵刺痛,忙回头看,一根树枝划破了我的牛仔裤,刮破了我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我还知道疼,难道我还没有死?”我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还真疼。

只是我现在的处境有点尴尬,整个身子趴在半崖边的一棵小树上,一条腿被树枝牢牢地缠住了,动也动不了。身后的背包又被另一根树枝高高地挂起,以至于我的前半个身子向后仰起,极不舒服,我试图动了动,好像很难改变现在的姿势。

“shit!都说活着不容易,没想到死也这么难。”我就这样难受地吊在树干上,看着眼前朦胧的世界,好美,好静,只有风,只有我……

02

“黑夜给了我黑色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背包里的荣耀手机铃声响起,只是我现在的姿势,既没有办法看看谁打来的,更没有办法接听。

“管它呢,反正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可我又转念一想"要是陆芳芳打来的呢?不可能,她走得时候那么决绝,一定不会是她。."

陆芳芳是我的前女友,也是我的大学同学。上大学时,我们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是学生会主席,她是团支书。那时候我们可是学校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芳芳很漂亮,追她的男生很多,有敢表白的,也有不敢表白的,还有表白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就知道有人曾经买了成堆的蜡烛,成捆的玫瑰花到她宿舍楼下摆爱心,蜡烛就那样在她的楼下整整燃了一夜,直到化为灰烬,那人也在她的楼下苦苦等了一夜,她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天亮了,那位老兄只好揣起他那颗破碎的心,拖着疲惫的步伐,悻悻然地离开了,留下了一地的烛灰和枯萎的玫瑰,可累坏了第二天打扫卫生的阿姨。

还有一次更夸张,不知道是哪位有才的仁兄,将她在校园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拍成了视频,还发到了学校内部网上,有阳光下撑着伞的她、有坐在草地上阅读的她、有阶梯教室里大声演讲的她,还有和室友们谈天说的她……在视频最后的地方,还打出一排感人肺腑的文字:“芳芳,你生活中的每一帧我都牢牢地记在脑海里,不知不觉它们就这样填满了我的心。爱你的……”

这个省略号先生别出心裁地表白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后来大家都以为那个人是我,既然抱得美人归了,自然也就不会再露面了。其实,那个人真的不是我。

我和芳芳走到一起,仿佛并没有那么多浪漫,我甚至都记不起,我们是谁先追的谁。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在真正爱你的人眼中,浪漫不需要蜡烛,不需要花朵,也不需要视频上点点滴滴,每个瞬间。只要那个人对了,一切也就对了。

03

大学毕业后,我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她在一家外企做人事,我在一家红酒公司做销售,那时候,我们很年轻,年轻到认为全世界都会为我们让路。

那时候我们的想法很简单,用三年时间,买车买房,然后将户口迁到这座城市,在这里生根发芽。我在公司的销售业绩一直不错,老板对我也是相当满意,入职半年,底薪和提成都给我加了不少,这一切让我有点飘飘然,觉得未来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芳芳工作很认真也很努力,三个月后,和她一起入职的同事都纷纷离开了,她却熬到了转正,转正后,虽然依旧经常加班加点,可是工资竟增加了将近一倍。

这一切让我们觉得只要好好努力,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许我们现在早都结婚了,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工作一年后,红酒市场突然出现疲软,原来一直热销的“拉菲”现在变得无人问津,就连其他的进口红酒也都销售惨淡,我的工资是和销售收入直接挂钩的,销量不好,工资瞬间缩水了,差的时候还没有以前的一半,而房子的价格却一分没降,这一切让我十分苦恼。就好像你本来兴致勃勃地向前跑,以为终点就在眼前,迎来的将是掌声与喝彩,谁知道中途摔了一跤,虽然爬起来了,但是脚却扭伤了,你只能一瘸一拐往前走,看着别人纷纷冲过终点线。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非常不好,还好有芳芳陪在我的身边,她总是鼓励我:“一切都会好的,我们再等等,不要太着急。”

话虽这样说,但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在学校和工作上一直顺风顺水的男人,这样的挫折就足以让他焦躁不安。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大学同一个寝室的好友刘睿波。

刘睿波是我在大学里玩得最好的朋友,在和陆芳芳谈恋爱之前,我俩经常在一起游戏通宵,我们都喜欢玩英雄联盟,都喜欢旅游骑行,都喜欢喝酒唱歌,甚至连睡觉我们都喜欢右侧卧的姿势……还好我们喜欢的女人不是同一种类型,刘睿波就曾这样讲过:“他喜欢活泼可爱型的,陆芳芳太文静斯文了,不是他的菜。只是身边活泼可爱的女生很多,他却四年依旧光棍。

遇见刘睿波是在一次品酒大会上,我是代表公司,作为商家在这里参展的,刘睿波则是陪着朋友过来凑个热闹。展会上我一直都很忙,忙着介绍产品,忙着发放传单,忙着和老客户攀谈。

刚刚送走一个老客户,转身正准备回到摊位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说:“张朝明,真的是你?”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刘睿波,只见他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加结实了,一身黑色西服套装,手上拿着一个棕色的文件包,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而又干练,我忙迎上去,一边和他握手,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最近在哪发财?”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在大学时候一样。

”发什么财,瞎忙活呗。你和陆芳芳还好吧?“他的表情有些急切,眼神有些不自然。

”能有啥不好的,倒是毕业后,大家都太忙,同学之间都好久不见了。你呢,咋样?“我边问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啥咋样?“

”媳妇呗,你不会到现在还单着吧?”

他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事,没事,赶明到我家,让芳芳给你做好吃的,他们公司漂亮的姑娘多着呢,有好的给你物色一个。“我忙打圆场。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别嫌我烦"说完从文件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这是我现在的联系方式,有空常联系,大家好好聚聚。”

我接过来一看,“创世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刘睿波 董事长”

“哇,波子,来头不小啊,都当董事长了。”

“哈哈,名片嘛,就那么回事,毕业后,你们都出来工作,你知道我喜欢摄影的,所以就索性自己开了一个公司,既可以摄影,又可以赚钱。就这样,瞎混了两年,现在公司刚刚起步。”

”哦,你创业了,了不起,还是创业自己干好,像我们累成狗,还只是为老板忙。“说完后,我把自己的名片也递了一张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到文件包里。

我拉他到我们的摊位上喝了几杯酒,又聊了一些往事,后来,有个客户过来,他就悄悄走开了,走的时候,将小指和拇指张开,放在耳朵上,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03

此后的数月里,我和刘睿波通过几次电话,可能因为我们都很忙,没聊几句就挂了。后来,有一次,他告诉我,下个月,他要来我们的城市出差,让我们将好吃好喝的,都给他备上。

他来的那天,我和芳芳热情的款待了他,芳芳亲自下厨,做了很多菜,我们仿佛都在追忆着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也聊了很多话,我们从在经济学课堂上呼呼大睡聊到了英语课上替人答到,从英雄联盟聊到了魔兽世界,从海南聊到了拉萨,最后又聊到了我和芳芳的罗曼史。这时候,刘睿波明显已经喝高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他在大学的时候,本就不善酒力,在外面虽然闯荡了两年,但是喝酒的底子放在那。

芳芳向我递了个颜色,意思是不要让他喝得太多。我刚想去把酒瓶藏起来,他一把夺了过去,将酒杯装满,醉醺醺地说道:“我还要喝,对了,我们刚聊到哪了?”

“聊到我和芳芳,”我说:“别喝了,你已经喝多了”我一边说一边去抢他手边的酒瓶,没想到他用手轻轻一挡,顺手将杯里的酒干得一干二净。然后手边在空中比划着,边说:“对,芳芳,说到芳芳了。”

他竟然连姓都不加,可见是真的醉了,我忙说“别喝了,别喝了,有机会再喝。”

忽然,他将头抬得老高,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机会了,再也没机会了,她的点滴填满了我的心,她喜欢的却是你。你知道吗?她喜欢的却是你。”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提得老高。说完后,重重地瘫在了桌子上,就睡着了。

我和陆芳芳面面相觑,我们好像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但是都没有说破。

那天之后,刘睿波也曾暗示我,那天晚上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我告诉他,那天我也喝醉了,他说的什么我都不记得了,这个时候,他才仿佛如释重负般地说道:“不记得好,不记得好,人生难得几回醉。”

本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直到那个周末的晚上,刘芳芳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我惊讶地问她:“芳,今天是什么日子?搞得这么隆重。”

她却神情凝重地说:“朝明,我们分手吧?”

我当时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不带开这种玩笑的。”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都是认真的,我们分手吧。”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是我哪做得不好吗?我都改。”

“不,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只是现在这样没有希望的日子,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这样和你一起浪费时间了。”她说着,眼睛瞥向了别的地方,好像在躲避我的眼神。

“我也很努力啊,只是现在红酒市场真心不好,你不是也让我不要着急吗?”

“可是我是女人,我等不起。”她哭着说道。

“我很快就会成功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拉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对我有些信心。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我不爱你了。”

……

那天晚上,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拉扯了很久。最后,我们全都累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我发现身上盖着一床毯子,芳芳却不见了踪迹,桌子上贴着一张便条“我走了,不要来找我。”

看着空空如也的梳妆台,我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底,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后面的几天,我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连在公司上班都变得没有了精神。

04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我大概过了两个月,期间我不断拨打着她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去她公司找她,她的同事说她早在两个月前就离职了。

就这样,刘芳芳彻底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消失的早有预谋,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我一蹶不振的时候,我的同事鲁帆告诉我他要辞职。还说他是要创业,和朋友合伙开机械厂。同时还流露出要拉我加入的意思。

其实,我也早就厌倦了红酒销售的工作。要不是这份没有前途的工作,芳芳也不会离开我。再加上现在的红酒市场依旧很不景气,就算现在不离开,等到有一天公司倒闭,还是不得不走。最后我决定把这几年的积蓄全都投入了鲁帆的机械厂,大干一场。

虽然我对机械一窍不通,好在,我年轻,东西学得快,我相信再过两年,一切都会变好的。而且现在我是公司的股东,干起活来,也更有精神了,在新的工作中我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去想芳芳。

可是,人毕竟不是钢铁,最终,我还是病倒了。本来以为只是因为太累,休息一下就会好。谁知医生告诉我,我的肺上有一个阴影,不排除有癌变的可能。

这下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鲁帆,想让他把我的钱退一部分给我去看病。谁知,他说公司现在正是资金紧缺的时候,实在是没有钱可以给我。不过,他挺同情我的近况的,可是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他也无能为力,如果实在不行,他可以先预支我下个月的工资。

我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口袋里揣着那几千元的工资,一路走着,一路回想着我这几年的经历。我工作勤勤恳恳,对待女朋友也是绝对的忠诚,我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最后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忽然,走到一个小区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那是陆芳芳,现在她身边的还多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刘睿波,我最好的朋友,此刻她正偎依在他的怀里,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他一直手提着大包的东西,一只手搂这她的腰。我本来想冲进去,当着他们的面问个明白,却不想胸口一阵巨痛,只觉得眼前一黑。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是好心的路人们将我送到这里,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都是关于背叛,关于爱情,也关于友情,这短短的几个月,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彻底地被击倒了,曾经我最在乎的一切,结果都虚假的可笑。我要逃离这里,最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我现在就这样一人一包地挂在了树上。

05

背包里的电话响个不停,不行,我还是看看吧,看看到底是谁打的。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包从肩膀上摘了下来,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树上。

解锁手机一看,一共有57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个刘睿波打来的。“他就这么等不急要在我面前炫耀他的胜利吗?”

我正想着,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是医院的王医生打开的:“是小张吗?”王医生不紧不慢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上次的肺部图片我们经过专家会诊,确认那只是普通的囊肿,并不是肿瘤,下周,你在来医院一趟,我们再给你打点消炎药,应该就可以痊愈了。记住啊,不要吃喝辛辣……”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心想:“你的一句轻描淡写,害的我几乎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现在我才不想听你废话呢!”

刚刚挂掉王医生的电话,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这次竟然是芳芳打来的,犹豫再三,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很想知道这对狗男女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有半点愧疚。

“张朝明,你死到哪去了?”竟然是刘睿波的声音。

“他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心中暗暗的想。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驳,只听见他接着说道:“你在哪儿?你快点回来,陆芳芳要见你。”

“我Tmd在哪里?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她想见我,我就得去。”我歇斯底里的喊着。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陆芳芳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她离开你就是不想让你看到她生病的样子,可是,现在她快不行了,我不想让你遗憾终生,而且,我知道,她也想见你。”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经过片刻的犹豫,最近发生的一切好像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爱情,友情,背叛,原来这些都不存在,有的只有爱。

“芳芳,等着我,我来了。”我从树干上站了起来,拼命的想爬到旁边的一小块空地。

“张睿波,我马上过来,我现在在……”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不想脚下一滑,我的身子从树上滑了下去,一直往下坠,好像一片在风中摇曳的枯叶。忽然,我笑了,自言自语道:“芳芳,我来找你了,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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