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临帖。
办公室里,有一半的姑娘在酣睡,另一半结伴到楼下的花园散步去了。
《史晨碑》我已经临了有大半,从起初摸不着头脑,逐渐开始能够体会汉隶笔画的浓淡虚实、提案顿挫,越发地沉浸其中。一个姑娘从我身边走过时,瞅了一眼,指着宣纸上的字问道:“田老师,这个字念什么?”
“响”我看了看轻声地回答。
“您最近写得字,和之前的相比,很多都是认识的。”我知道她所说的“之前的”是篆书。
“从先秦进入了两汉,大概是离我们近了一些吧。”我笑着说。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说:“田老师,我也喜欢书法,我在家也准备了毛笔跟宣纸,但写着写着就坐不住了,心就是静不下来。”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坐回座位,对着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我没说什么,只是庆幸我一直保持着读书写字的习惯。
昨天见了一位媒体人,曾为大庆油田副主编。我翻看着他旧年的多篇获奖作品,用真实的笔触记录着一个城市的历史变迁,字里行间流露着一个媒体人的情怀以及对新闻工作的极度热情。我询问他是否每天还在写作?他坦诚地说:不给钱的不写了”顿了顿他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是热爱文字,只是现在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
当理想与现实之间出现矛盾,理想不得不低头。我理解。
我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当代女诗人,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她很早就出了自己的诗集,并且做了一本以城市文化为主题的本地期刊,深受欢迎。在我的印象中,这是一个琴棋书画诗酒花的女子,她俨然就是诗和远方的代言人。然而几年之后,当我再与她相见,她已经结婚并有一儿一女,多年不见,我们企图寒暄几句,但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夹在我们中间哭喊打闹,我们不得就此中断,她拉着两个孩子“落荒而逃”。只丢下一句话:等孩子开学我们再见面。
当天晚上凌晨一点,她在我的朋友圈中分享的一首诗歌下面留言:这些年,我所有的时间与精力全给了孩子,羡慕你,一直有诗歌相伴。
看到他的回复,我突然想起白天,书法班里的一个同学跟我说,原本他练习书法是因为他女儿嫌他的字太丑不让他签字,饱受打击后开始学习书法。经过四个月的坚持,现在闺女已经对他刮目相看了,甚至会情不自禁的说“爸爸您写得还不错嘛。”
另外,以前他玩电脑,女儿就会在旁边玩IPAD,他看电视,女儿就跟着看电视,每次他让女儿去学习,女儿都义正言辞的说“爸爸,我是在陪您呀!”。
学习书法的人都知道,临帖会上瘾,因此现在但凡休息他便临帖,而女儿看到他练字,也很自觉地回屋学习了。
想到这,我回复朋友“儿女绕膝也是一种幸福,别自乱阵脚。”
午后两点,结伴散步的姑娘们回到办公室,我也正好临完一页,大家讨论着关于“情人节”的话题,说是已经刷屏了。我也顺从的拿起手机翻看朋友圈:“亲爱的朋友,情人节马上到了,本人应众多有情人的召唤,决定拿出自己珍藏的少量爱情诗集《如歌***》、《时间***》、《日月***》七本一套,共99套,售完为止,以214元一套的优惠价格结缘天下有情人。请您速与本人微信联系吧”这是某位著名诗人分享的;“派*坊甜蜜告白,初爱荔枝玫瑰蛋糕,最甜蜜的守护。派派把玫瑰之魂装进了精致的情人节蛋糕里,以及粉红色蛋糕顶上簇拥着粉嫩马卡龙的蔷薇玫瑰,浪漫又唯美。情人节系列, 这两天可能就没有喽”这是一位媒体人分享的;“COME ON BABY,你想要的,在这里哦~,下面的连接题目是:情人节约惠,趣你的世界馋上你”这是一个老乡妹妹分享的……打着情人节的幌子,我的朋友圈人人变成微商,在这个特殊的节日大家共同挥舞起战斗的旗帜。手一抖,我诧异着自己是不是误点了什么购物平台,从什么时候,这个晒孩子、晒旅行、晒心灵鸡汤的朋友圈成了购物平台了?我惶恐的赶紧合上手机。
打开苏童的《枫杨树山歌》,我欣慰我还有翻书的能力。我回头看到周围的姑娘们,手握着手机,惊恐的意识到当互联网侵略人类的那一刻,或许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连耄耋之年的老人也深陷微信诱惑,又有几个年轻人能安静的坐下来写一行字,读一篇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