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三胖一家去内蒙玩。
他们出发后,我不能闲着,我要住在她家,拔院子里的草。这是我主动安排的活计,因为小美要来玩,就住在三胖家,院子里的野草有碍观瞻,我要一拔为快。
那天晚上,住进三胖家,屋子里静悄悄的,狗也被他们带走了,还真是不习惯。我坐在餐桌前,倒了杯梅子酒,嗑着他们留给我的螃蟹,寻思到:就特么我自个,这时间可不好打发,得亏有几幅画要完成,也得亏有草需要拔。
院子当间的杂草有一人多高,遮蔽了挂着几根丝瓜的护栏,掩护着两棵年产五粒樱桃的果树,几株带刺的月季也被庇护得很好,一小垄韭菜更是被覆盖严实,不拨开草丛是看不见的。
三胖在冬天埋进地里的鱼肠鱼肚、鸡蛋壳、苹果土豆萝卜皮都没白费,经过几场春雨的灌溉,野草疯长。
六月的一场雨后,三胖和我将草拔了个溜干净,那时候它们还只有有半人高,很容易就从松软的泥土里拽出来。不料,这块地就像被剃了头发,新的头发茬很快破土而出,更迅猛地生长起来。
杂草密密匝匝地生长着,挺拔坚韧,如同莫言笔下的红高粱,围拢出一块乐园。里面虫鸣蛙叫,时常有蟾蜍蹦出来;或者一群麻雀倏忽飞起又旋而飞入;更有野猫在其间打情骂俏,仅闻其声,不见其影。
这个深秋,我开始第二次拔草。
带着手套,弯下腰,双手抓拢一束草,一拽,有点松动了;再拽,土皮裂开了;再使劲儿,“噗”一声,一束草脱离泥土,被丢到大门口。这活需要使巧劲儿,不能硬薅,容易抻着腰,更容易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
我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瓣在地里劳作的时候,三胖在乌兰布统耍得正欢。下午,我把堆在门口的草垛拍给她看,她正爬上一个废弃的瞭望塔,欣赏草原的夕阳。
“你可真没轻干,一扫光。”她轻描淡写地表扬。
晚上,我拍打完身上的尘土,瘫在椅子上,用梅子酒和剩螃蟹犒劳自己时,她一家四口在饭店里正准备手撕刚烤好的羊排,手套戴好了,酒也满上了,安徽老板还赠送了两个大鹅蛋,并准备陪他们喝上一杯。
没关系,我有我的精神支撑,毕竟门口的草垛越堆越高,院子越来越敞亮。
乘胜追击,第二天继续精拔细薅。墙根下、护栏边、犄角旮旯,都清理了一番。就像头发剃得差不多了,开始仔细修剪鬓角。
好了,满意了。10月24日下午,我摘掉手套,挺直腰杆,用温和的目光扫视了阳光下的小院,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我拔草,小美没法在这个院子落脚,更甭想给三胖拍照片了。她镜头里那些院子里的小角落,也不会这么好看,只能是荒草萋萋…哎呀,不说了,反正都是我的功劳。
听我念叨这些,三胖颔首赞许。她不敢不这样,她拍的照片最多,获益最大。
直到某天深夜,三胖失眠了,脑子格外清醒,开始胡思乱想,不知怎的就想起她的院子,想起大胖拔掉的野草…她突然坐了起来,差点就要穿上衣服去院子里看,仅有的一点理智摁住了她。
她更加睡不着,开始在心里咒骂大胖,这个倒霉旋儿,把她墙根处的那些名贵花卉,什么洋水仙、雪片莲、还有她收集的稀有品种耧斗菜,辛辛苦苦培育了三年啊,都被这家伙当成野草,拔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