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一张清晰又模糊的脸，他笑颜懵懂他沉默如斯他眉目清明。那些画面一点一点从记忆里划过，好似就是在昨天。

                 1

遇见林一的那年是在2008年的时候，任课老师在讲台上郑铮有声的讲课，讲台底下的李落忆手撑在课桌上偷偷的看着林一的脸。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一点一点的光圈印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很长，浓密有型的眉毛微皱着。

“林一，你别睡了，教导主任在窗口站着呢。”李落忆用手顶着林一的胳膊焦急的说道。

林一缓慢的睁开眼看了眼窗口的位置揉着眼睛说道：“真烦，睡觉都睡不好。”

林一转过头去，对李落忆说，“下次我睡觉的时候，教导主任来了你还会提醒我吧。我是不想再去办公室听他唠唠叨叨的讲大道理，太烦人了。”

李落忆低着头，她颤颤低语的说“好啊。”

下课铃声响起，最爱拖堂的老师挥手：“同学们等等，我把这段讲完再下课。”接着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继续讲着。

一时间各种文具啪啪啪的往地上掉，充斥着各种不满的情绪。

后座的好友杨文之悄悄拍着我的肩：“等下一下课我们就往食堂里冲，不然该没菜了，老师也真是怎么就喜欢拖堂。”

旁边的林一侧着身子开口说：“我起身让你先走，我的车放在最边上很好取，你们先走我爸妈回来了我得回家吃饭。”

老师一声下课，蜂拥而至的人群往教室外跑。林一对着后排要挤上来的同学吼道：“你们慌什么慌，让我同桌先过。”

对于一向在男生群体里很有威望的林一都发话了，他们只能停下脚步让李落忆先走。杨文之拉起李忆落的手往食堂跑去。

端着餐盘走到没人的桌子坐下，杨文之嘴里塞满了饭菜口齿不清的说道：“李落忆，看的出来林一还挺维护你的，你当他同桌真幸福。”

李落忆低头吃着饭，她心里也是这样觉得跟林一做同桌真好。

和林一慢慢熟悉起来的李落忆偶尔也会和杨文之去球场看他打篮球。每当开始打球的时候，林一只要看到李落忆都会向她招手：“同桌，过来帮我拿衣服。”

每当这个时候球场边的女生都会向李落忆行注目礼，掺杂着各种不满和试探。

每次听到林一的喊话她都乖乖的跑去接过林一递给她的衣服，返回球场边和杨文之等着看他打球。

夏日毒辣的阳光挥洒在每一寸地方，林一像个追风少年，汗水淋漓的投着三分球，每当这时球场边的女生声气越发高昂。

很多时候林一队都是以10多分的优势把对方甩在后尾。

林一走到李落忆身边接过她顺手递过来的矿泉水，一脸得意，微微上扬的嘴角：“怎样，我球技不错吧。”李落忆抬头看着他眼眸似清水的眼睛笑着说道：“是啊，迷倒大片少女呀。” 边说边赶回教室。

             2

课堂上老师字字如金的一字一字的刨析着诗句里的意思，李落忆埋头苦干记着笔记，林一轻轻的用手碰碰李落忆的手肘“同桌，你记完帮我的也记上呗。”

“行，我知道啦。记完了就帮你记。” 林一趴在课桌上微笑的望着她。

课间休息时间林一拿出一个魔方，他摇摇手里的魔方：“同桌，你会玩吗？这东西真神奇，我练了很久才学会。”

周围的同学靠拢在一起看着林一手里的魔方，随着林一手法越来越快，周围同学眼球越睁越大的吵闹的氛围里，同学惊奇的问道：“林一，你真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林一淡淡的说：“你们多练习段时间就好了，快上课了你们快散了吧。”说着把李落忆拉回到座位：“你干嘛让他们坐你座位上。”

“我看着人多我就让开了”

林一搓搓李落忆的脑袋：“你还真是笨，你玩不玩魔方，我教你。”

那天以后，班里很多人拿着一个魔方，有时班主任看到也很好奇，什么时候开始流行魔方风潮了。

初冬潮湿的早晨，李落忆手里拿着小笼包和豆浆，边吃边赶着早自习。路过停车位的时候看到林一笨拙的挪动着自行车，李落忆嘴里喊道林一的名字，跟着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林一抬头看到同桌：“快上课了，你怎么还不去。”

“我刚进校门就看到你了，没关系，我等你一起去教室吧。”

林一终于把车停好：“你还有早餐吃，我都没来得及买，肚子好饿。”

李落忆看着林一眼勾勾的盯着手里的早餐，她开口说道：“豆浆我还没喝呢，给你喝吧。”说着把豆浆给了林一。

“还有几个小笼包你要吃吗？”李落忆伸出手里的早餐。

林一接过李落忆递过来的小笼包狼吞虎咽的吃着。

踩点到了教室，林一放下书包，两眼汪汪的看着李落忆：“同桌，以后你每天帮我带早饭呗，我老是来不及买。你每天帮我带好了。”

李落忆拿起早读的书平和的说：“可以啊。”

                             3

班主任老师踩着上课铃声进到教室：“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成绩好的不要骄傲，成绩不理想的同学要加油哟。”

李忆落看着手上的试卷，本身就是不抱希望的数学成绩，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总是弄不懂数学里那些复杂的公式，一次比一次低的分数，爸妈问起她该怎么说。

林一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数学其实很容易学的，你要把公式吃透，再把公式套用到出的题上就好了，看你是我同桌我帮你复习吧。”

每每也会有班级里其她女同学去请教林一，他太多会冷冷的回一句：“去问老师，他分析的会比我更透彻。”

李落忆偶尔也会觉得林一对她是不一样的，至少她这样感觉。

历史课上戴着眼镜的老师坐在讲台上让同学们自习，李落忆握着双手边搓边对着僵硬的手呵气。

林一见状拉过李落忆的手放进他的衣袖，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后面的同学晃眼看见：“你们在干嘛？”

李落忆抬头看着林一，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不说话也没解释，林一就这样静静地握了一节课。

“林一，放学我们去打球吧，太早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林一的兄弟跑到他跟前说道，李落忆见状起身离开座位让他们有机会好好说话，她跑到杨文之的课桌旁站着。

“李落忆，回来坐。”李落忆听着转身看到林一胡乱几句把好友打发走了。她回到座位，林一搓着她的脑袋：“说了别把座位让人，怎么就不听呢。”

李落忆盯着林一的脸傻傻的对他笑。

新学期开学，班主任老师还是以往的惯例，每个座位坐一个女生，男生选择座位。只是这一次的林一没有选择继续和李落忆同桌，他挑了个离她很远的座位。

课间时分和杨文之上完厕所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杨文之看着李落忆：“你知道吗？林一和许夏在一起了。”

许夏，李落忆脑海里努力的回忆这个名字。是比自己高一级的学姐，漂亮的脸和不服输的性格，张扬的个性。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原来是她。

同桌絮叨的在旁边说着话李落忆一个字也没听清，她只是心里想着，也对，林一这么优秀的人身旁站着的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他和她擦肩而过他目不斜视。她停住脚步，目光穿过人群投向他的身影，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居然陌生到这个地步。

李落忆还是会趴在桌上透过一摞摞同人头高的书偷偷看他。

林一开始和许夏高调的出入任何场合，而她很多时候奔波在图书馆应付着或大或小的考试。

               4

周六下午李落忆约着杨文之出门逛街，杨文之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逛累的杨文之提议去水吧休息喝点饮料。

快到水吧门口，李落忆看到许夏挽着一个陌生男生的手，亲密的说着话。

站在李落忆身旁的杨文之开口说道：“你说，这女的有了林一怎么还不知足，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落忆没有回话。

“哎，你们知道吗？林一和许夏分开了。”前排的同学一脸八卦的模样转过头对李落忆说着，她条件反射的望向林一的座位，她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后座的杨文之问道：“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前排同学开口说道：“谁知道呢，不过他最近都不会来上课了，听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呢。”

站在林一家的门外李落忆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敲门。

“费半天劲要我带你来林一家，来了你又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到底想不想见林一了。”林一的哥们小白蹲在台阶上说道。

李落忆上前轻轻的叩门，前来开门的是个年纪大约40多岁的阿姨，看到站在落忆身后的男生阿姨开口说道：“小白你来啦，林一在他房间呢。”

听着阿姨开口叫到的名字，几乎要忍不住的想要爆笑，小白，怎么听着好像小狗的名字。

跟着小白走到林一的房间，开门只看到林一穿着白色衬衫坐在窗台上，听到开门声的林一转过身望着李落忆。

表情淡淡的，可李落忆却觉得难过。可能越痛越不动声色，越苦越保持沉默。

落忆走上前去，放下书包拿出这几天做好的笔记递给林一。

林一笑着接过：“老同桌，你还是这么傻，我这么聪明就算没有这些笔记，我的成绩也不会差到哪去。”

期末测试的考卷发下来，听到讲台上老师念着的班级排名，林一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林一没有再请假，也不再热衷于打球，他只是不爱笑了，也变的不爱说话，不再呼朋唤友一群人招摇过市，上课也不再睡觉，开始独来独往。

回家路上路过公园，那是一个流浪猫聚集的地方，她看到林一的身影。林一蹲在地上抱着一只流浪猫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话，李落忆走上前去，应该是看到了地上反射的影子，林一抬起头：“放学了你怎么还没回家”说着低头摆弄流浪猫的尾巴。

李落忆走到林一的身旁学着他的样子蹲着，伸手摸了一下流浪猫的尾巴。

“回家了也是我一个人，她们总是很忙，我都忘了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她们了。”

林一抬头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李落忆跟着林一走在他身后傻傻的笑因为他说：“我也常常一个人，要不要去我家？”

林一伸手牵过李落忆：“干嘛一直走在我后面，你过来我们并排走，你喜欢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做，阿姨做饭很好吃的，我从小吃她做的饭。”

“你喜欢吃什么就让阿姨做什么好了。”李落忆侧着头回答他。

阿姨开门接过林一身上的书包，看着李落忆阿姨笑着开口说到：“你来啦，你还是林一第一个请回家做客的女生呢。”

李落忆害羞的不说话，换好鞋跟着林一去他房间。

坐在椅子上林一问道：“你喝果汁还是牛奶，我让阿姨送上来。”

“牛奶吧”李落忆拿出数学书和课本，随后林一起身出门。李落忆观望着林一的房间，阳光直射进房间，洒在被单上给人暖暖的感觉，房间很干净就像林一给人的感觉一样。她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把吉他，她伸手摸了摸。

“你会弹吉他吗？要不我谈给你听？”李落忆赶忙摇头表示不会，说完林一走进来拿起吉他，林一还清唱了一段不知名的歌曲：“你要不要学，我可以教你。”

李落忆努力的想把林一解释的琴弓、音孔、指版、机头搞清楚，她学着一只手的手指低在指版上，另一只手波动琴弦。刺耳呱噪的声音简直让李落忆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我还是不学了，我这么笨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学会。”李落忆对着林一说道。

林一没有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尴尬难堪的心。

                            5

林一低头做题，明显的是李落忆的心思没放在一直令她头疼的数学题上。她心神不宁的看着林一的脸发呆，林一还是穿着他一贯爱穿的白衬衫，微皱的眉，薄薄的嘴唇，有几分消瘦的脸。

中国精深博大的文学，她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好像最高级的形容词也形容不出他在她心中的模样。

做完题的林一开口说道：“题做完了我帮你检查看看。”

“哦，好”她只好埋头苦做。

林一拿着李落忆的数学本：“嗯，还是有些长进。”

“林一，下来吃饭了。”传来阿姨的叫唤声。

“走吧，下去吃饭。”听闻李落忆起身跟着走下楼。

“阿姨做的饭真好吃”李落忆对阿姨说，林一在旁边：“那你多吃点”

后来的李落忆吃过更加精致可口的高级餐厅的食物，也吃过各地的地边摊麻辣酸爽的小吃，那应该是唯一一次她去他家，坐在老式复古的餐桌上一起吃饭。

那个味道那种感觉，在后来的年岁里再也品不到再也遇不到。

原来吃什么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吃完饭的林一把剩下的饭菜装进一次性的打包盒里，他牵过李落忆的手“走，陪我出去。”

原来他是过来给流浪猫吃，他把盒子放在地上，看着流浪猫享用完食物开心的笑了。

他们随地坐着，李落忆开口说道：“好久没看你打球了，怎么现在开始反而变的独来独往了？”

林一沉默半响：“只是觉得没有再继续一起的必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知道吗？”

李落忆还有一句没问出口的话，为什么不再选择跟我同桌。

那天是她感觉离他最近的时候，他深深如刺青般的刻在她的心里，完整保存在她的记忆里。

走在大风凌厉的路上，李落忆问：“快高考了，你考虑好了要去什么学校了吗？”

林一深沉的声音至身边传来：“还没决定好，其实报那座大学也差别不大。我最想做的事，我可能永远也做不了。到是你，你想去哪？”

李落忆在心里默念道，我想去的当然是有你的地方。

“我到家了，你快点回去吧。”李落忆站在门口翻着背包的家门钥匙。

“那你早点睡，我走了。”李落忆看着林一渐行渐远的身影，孤寂，冷傲。

日子又回到从前的模样，好似没了交集，她也找不到充足的借口和理由去靠近他。

高考完的晚上班长提议着聚次餐，因为过了今晚就意味着大家要分道扬镳，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大家都带着几许感伤。

结束了KTV的活动同学有人喊着肚子饿了，有人醉醺醺的说要吃烧烤。

坐在凌晨的烧烤摊上，李落忆看着对面的林一，他大概喝了不少脸红红的。有同学好奇的开口问道：“林一，你报考的哪所学校。”

李落忆伸着耳朵细细听着，她瞬间哭笑不得，漫长岁月的长河里难道就要这样错过。

凌晨三点多散场的时候，她被安排到送喝醉的他回家。她不知道是不是班长故意留给她的机会，好像大家都知道她喜欢他。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踩着他的影子。一路沉默着，到了林一家楼下林一转过身对李落忆说：“一会天该亮了吧，我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李落忆看着林一的脸一直不说话，仿佛要看出朵花儿来才甘愿。

良久，李落忆走上前去抱住林一，紧紧地，好似要把林一揉进她的身体里。她两手不舍的放开他，泪流满面的跑开。林一呆呆的在原地愣了很久，他重重的叹口气回了家。

                                6

趁着不是特别闷燥的午后，李落忆回学校拿成绩单，路过教室。她翻窗进入教室，坐在林一的位置上。

她想，这么多人知道她喜欢他，想必他也该是清楚的吧。

他教她弹吉他玩魔方，只辅导她一个人的数学，帮他记过的笔记，因为太冷取暖过的衣袖，顺手递过的矿泉水，抱过浓郁的洗衣液散发的外套，帮他放哨早上多买一份的早餐。这些真实刻画的事难道都是他给过的空欢喜吗？

可是，没人给她答案，她趴在课桌上小声的抽泣。

新环境的校区，有空闲的时间她常常站在教室窗边看着操场上的男生打球。她参加了学校的吉他社，学会了弹吉他，不过不是林一教会的。

同寝的人好像达成了一种默契，每个人固守着自己的一方阵地，也会偶尔聚在一起唱k吃火锅。

没人窥探那些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隐私，彼此都互不干扰，也相安无事。

当然，再也找不到那样要好的闺蜜，知道你每一件蠢事，心疼你的过往，就算说话太过尖酸刻薄伤害了她，但她还是选择留下的人。人越长大保护意识就越强烈。

放假不回家的时候，李落忆喜欢一个人窝在寝室看碟，一学期下来她看过的碟，塞满了一大个纸箱，有时和杨文之通通电话，听她说着，她所经历的人和事。

她不知道林一的近况，他的一点消息她都探听不到，就连举办的同学会他也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毕业之后的李落忆在比邻的城市工作，在一家外企做着HR，总体来说就是负责公司琐碎的大小事，忙招聘，忙考核，忙规划。

刚进公司的李落忆和其它职场菜鸟一样，事无大小，事事巨细的加班熬夜。

忙完工作的时候，通常公司只剩她一个人，她常做的就是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大学她看的是操场打球的身影，现在她看的是什么？估计没人知道。

她常常望着窗外不说话。她时常想，她望向的星空是不是跟林一看到的是一样的，他身处的城市天气好吗？

7

2015年，李落忆从职场菜鸟的实习生小李，变成了新晋实习生口中的李姐。她目光清朗，对人笑眼款款，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笑抵达不到眼底。她表面平和，只有她知道她不过把狰狞隐藏在最心底。

她还是有不喜欢的人，有讨厌吃的菜，还有对林一偏执又有点丧心病狂的爱。

她通过任何能打听到林一的渠道打听消息，却还是没有他的近况。

过年回家的李落忆陪着很久不见的妈妈到最大的农贸市场买菜，妈妈问李落忆：“买条鱼回去清蒸怎么样”

“都行”她和妈妈站着等待菜商打理。

“你好”听到声音的李落忆转过身去，她看到了前些年煮过饭给她吃的林一家的阿姨。

“真的是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特别大的变化，来陪着妈妈买菜啊。”说着牵过李落忆的手。

“是啊”李落忆爸妈这些年也或许是想开了，生意也转手不做了，时常待在家里打打麻将，喝喝茶。

父母不忙了，李落忆却只身入社会打拼，一家人终究相聚的少少离别的多。每年过年回家，李落忆也尽可能多陪陪父母，买菜喝茶这些平常的事她也觉得幸福。

“阿姨，林一过的好吗？”李落忆问道。

“你不知道吗？林一死了。”

脑袋嗡的一声震响，好似这些年支撑她的东西一瞬间倒塌，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她的喉咙，有血侵入的铁锈味，好像发不出任何声响。

过了良久，李落忆开口问道：“他，怎么，怎么死的。”

“一场意外，林一大学没上完就退学了，他去彝族山区当了支教老师，为这事都跟父母闹翻了。一场泥石流，为了救他的学生，然后再也没爬起来。”阿姨有些唏嘘的的说着。

李落忆回到家关上房门，她趴在床上泪落无声的抽泣，就像那年坐在林一课桌上一样，瘦瘦的身躯，看着让人微微心疼的身影。

                 8

站在普雄的公路边上，前来接她的是一个面黑身躯微弓的老者。他对她羞涩的笑，交杂着浓重的彝族口音，说着李落忆不太能听懂的普通话。

李落忆坐在破旧的教室门外，她弹着吉他唱着那年她不知名的歌，后来她凭着依稀记得的歌词，知道林一当年唱的是朴树的《那些花儿》。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啊

躺在床上空腹了三天的李落忆她想清楚了，她要去林一支教过的山区，她要去走一遍他走过的路，去呼吸他呼吸过的空气，她要去体会他的心境。她交了辞职信，跟父母打过招呼就走了。

她坐在空旷的坝地晒着太阳，普雄的阳光特别充裕，难怪彝族人的皮肤比较黑。她看着教室里学生们淳朴稚嫩的笑脸，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宁。

他们都是留守儿童，家里只剩年迈的爷爷奶奶，放学回家之后还有很重的农活等着要做，他们生活简单，脸上也很少有困苦、恼怒的神情。

他们只是努力安然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林一的童年大抵是不快乐，也可以说他没有童年，永远是自己一个人，一家人愉快的在游乐场玩耍的这种事从没有出现在他身上，永远只有阿姨陪着。

他是想用他自己微不足道的关心帮助跟他同样没有爸妈陪伴的小孩，让他在他们的单纯的记忆里留下一点彩印。

她在普雄待了一年，已经27岁的她开始慢慢参透生活的本质。她的梦想没了，可她还有父母，她还是背着包坐着大巴回家了，随着时间的发展变迁，随处可见的流浪猫狗已经很少了，她去慈善机构领养了一只流浪猫。

她还是从事HR的工作，干练的西装，伶俐的口齿，涂Dior的口红，挎Lv包包，身上有一种文雅的气质，只是到底她还是不快乐。

9

天上人间的包间里，退脱不掉的饭局让她觉得无心应付，终于等到散场的李落忆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她的举动落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眼里。

那天在餐厅李落忆尴尬的打着电话，该死的她居然把钱包落家里了，对于严谨的她好久没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她只好打电话求救朋友，这时他走上前来，伸手递过一张卡。

“请稍等”说完服务生转身离开。

“真是谢谢你了，你留个电话明天把钱还你。”他也不开口答话，半响他开口道：“李小姐，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恩？对不起，我不太记得。我们见过面吗？什么时候？”李落忆抱歉的笑笑。“在普雄县的大巴车上，我老家是普雄的，那次我坐你旁边，不过你一程都看着窗外。”因为老家的事情紧急，车也因为前段时间追尾送去了维修，他等不及公司调车就订了大巴车票。回程的时候拒绝了公司安排接送的车，他还是选择坐大巴，他好久没体会过大巴开在公路上那种摇摆不定的感觉。

坐在大巴上他一直看着身边的女人，她的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窗外，目光平和没有一点攻击性，却有着一丝冷冽，她一路看着窗外，甚至连他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打量她，她也没注意到。

“第二次，昨天的饭局上，实话说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他的手放在桌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

“这是第三次，我觉得这是缘分，你说呢？”李落忆笑着。

然后顺理成章的他开始追求她，一个文质彬彬又坦之安然，却悄然无息帮你安排好一切，这样的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

林一教会过她很多事，他却没有教她怎样去爱除了林一之外的人，她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去爱其他人。

他常抽空陪她去之前她支教的地方，陪她踏入老城区去寻找流浪猫狗，他很少开口说话，他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有一个鼓励她的眼神。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他都是温文尔雅。她的人生还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帮你解决所有的困苦，却从不言语，他只是站在你身后，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李落忆看着身前的这个人，她把挚爱给了林一，也许余生她把自己交给他。

大多时候，爱也卑微，痛也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