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日我才知道我的相公在娶我的当日还娶了别的女子,我满心期待地等着他亲手揭开红盖头,可他一整夜都没来。第二日他就带着那女子来见我,他说赵芸芸虽是入府为妾,但她才是他心爱的人。
我使劲地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我早些年便见过这位京城贵公子,倾心于他的才情和样貌。父亲有诸多女儿,个个都是他交易的筹码。好在我有一个长得好看的母亲,我的样貌随了她,父亲想要攀附权贵,所以对我极是宽容。即便我看上了京中贵族公子他也乐见其成,而且极力促成我和楚源的婚事。
我原以为就算是父亲有意为之,我们相识之后他当是有几分喜欢我的。到底是我痴妄,不知道他早就心有所属。可倘若他早些明说,我定然不会去做这毁人姻缘的恶人。
我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手掌传来锥心的痛,不停地颤抖着。
“为什么,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我?”
“虞念,你不要太天真了,我娶的不是你。”
不是我?是了,我怎么就忘了他娶的不过是我背后能给他提供财物的虞家。
此时就算我想,父亲也断不会让我回虞家去。楚源派人监视着我,不让我有逃走的机会。但我素来是有些偏执的,他既然如此待我,我也断不会白白成全了他们。所以我百般刁难赵芸芸,每日有事无事给她挑错处让她不好过。左右楚源还需要利用我,暂且不会对我怎么样。
“芸芸身子弱,以后就不用过来给你请安了。”
“你要是敢再派人去芸芸院子里闹事我就把你关起来!”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芸芸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她,花园里那些带刺的花是不是你种的?你还故意让人把芸芸推倒,她身上有多少道伤痕你就必须还多少!”
……
赵芸芸不过就是脚滑摔在我闲来种的花花草草边上,蹭了几道口子。不过要说跟我没关系也不尽然,毕竟种的时候我确实想着要是哪天他们一起到花园赏花不小心摔倒就好了。
我忘了楚源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是抱着我到的花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夫妻有多恩爱。他把我重重摔在地上便走了,看着手上的口子和身下一片狼藉的花草,我心里想到的却是白花这么多心思了,这些花开得真挺好的。
贴身丫鬟萤儿找来大夫,等人走后她就憋不住在一旁哭哭啼啼不像样子。
“傻丫头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小姐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姑爷也不喜欢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受人欺负啊。”
“你瞧,这都多久了还不改口,这会儿该叫我夫人。”
萤儿瞪了我一眼,我知她心疼我,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楚源下手不知轻重,这一摔不小心磕到脚踝,我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都没好全,只能偶尔下床走走。不过病了也挺好的,院子里比往常清净许多。楚源也来过一次,没有进来,就听见门口萤儿对着他嚷嚷。
“装什么好人,我家小姐受伤还不是你干的!”
萤儿气鼓鼓地进来同我说他有多无情,居然一脸冷漠地离开。我戳了一下她鼓鼓的腮帮子,这丫头估计又长胖了不少,见我不在意她便没有再提楚源一个字。
伤好之后我对为难赵芸芸这回事失了兴致,乖乖在院子修身养性。然后不久之后听说她怀了孩子,萤儿在背后偷偷骂赵芸芸,我也懒得拦她。
我原本觉着楚源将赵芸芸娶进门是因为爱她,现下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倘若楚源真的用情至深怎么会舍得让心爱的女子做妾,又怎么会愿意娶我这个商家女。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可以衡量计算的,包括感情。这么看来,赵芸芸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那之后我倒是很少再见着他们,只有父亲来看我时楚源才会出现,装做一副多爱惜我的模样。
父亲走后他送我回院子,途中遇着正等着他的赵芸芸,他派下人送她回去却跟着我一直到院子。
“夫君还有什么事吗?”
“就这么想我走吗?”
“夫君说笑,芸妹妹还在等你过去,莫让人等急了。”
他甩手便走半点不留恋的样子还真是干脆,我劝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终究抵不住那颗多想的心,总想看清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意。
又过了许久,我很多日没见到楚源,从萤儿的碎碎念里得知赵芸芸孩子没了,还是吃错东西没的,他日日守在身旁,听说憔悴了许多。
我深知自己没那么大度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赵芸芸小产我还是有些在意。萤儿听见我要去看赵芸芸气得坐在门口骂个不停。
“谁知道那个人会怎么赖到小姐身上,上次不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小姐受伤了。不管,我不去!”
“那我便自己去。”
萤儿鼓着腮帮子帮我梳妆,说要去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
到赵芸芸住的院子却没能进去,萤儿说的没错,楚源认定了这事是我做的。他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死在他的手里。
“芸芸吃的东西被你院里的人碰过就出了问题,我派人去查那个下人就自杀了,除了你还会有谁!”
萤儿想要上前帮忙被人拦住,还不住地破口大骂楚源不是东西。我是真想为萤儿叫好,可眼下却是要窒息了,要是再来一世怎么着也不能喜欢上这种没长眼睛的人。
昏过去前我好似看到他眼中有丁点慌乱,要是这慌乱能让他记得我也算是件好事。
这一波折腾下来我便完完全全被他禁足在自己院子里哪也去不成,萤儿无聊了就给我讲讲话本,日子倒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熬。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时日,赵芸芸弱柳扶风地来到我的院子。彼时我正和萤儿讨论水塘里的鱼怎么做比较好吃。
“虞姐姐好兴致,这院里修整得真是雅致。”
我正要好好回她话,萤儿拽着我的衣角偷偷朝她的方向咬牙切齿。
我拍拍萤儿的手然后走向赵芸芸,她遣退了身边的丫头,但她们怕出事都在不远处盯着我们。
我寻思着自己怎么也是楚源的正牌娘子,以前也没在这人面前做过自己好相与的姿态,所以不必和她唱戏,把鱼竿丢到一旁。
"谁是你姐姐?"
"妾身失言。"
"你有什么失言的,不过称呼而已,我们没那么熟就别姐姐妹妹地叫了。但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好像泼得挺开心的,听说你怀孕的时候来过月事,楚源知道吗?"
赵芸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怕是没有想到我竟能看破。父亲诸多小妾,那些把戏我幼时便看腻了,何况赵芸芸做得不算干净,但凡仔细一查就能清楚,只是楚源一开始就已经认定是我做的又怎么会去深究。
"夫君不会信你。"
"与我何干?"
赵芸芸是被气走的,走时脸色不怎么好。萤儿很是高兴她家主子这么争气,为此亲自下厨为我做了她最拿手的糖醋鱼。正准备吃的时候楚源就来了,非让人多添一副碗筷,吃了一筷子糖醋鱼然后立马吐出来。
"你怎么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我琢磨着萤儿的手艺只听她说过倒真没尝过,就跟着吃了一块。甜,而且是齁甜,碍于面子还是咽了下去。
"还好,怕心里苦所以嘴上贪甜。"
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但看楚源脸色不定的样子我又有些不确定了,兴许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就着我的唇吻下去的时候我的确是受了不小惊吓,像是要夺走我嘴里所有的甜一样,他吻得那样认真,我却不能沉沦。
我推开他,一字一顿:"楚源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赵芸芸。"
他看着我,然后又一次拂袖而去。萤儿进来时便只看到桌上杯盘狼藉的模样,以为我又被欺负上下查看一番之后紧紧抱住我。
"萤儿,我们来这多久了?"
"大半年。"
"才半年,我怎么觉着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呢?"
萤儿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抱紧我。
梦里见到和楚源初遇的场景,父亲花大价钱让我参加了贵族诗会,是一些男男女女隔着帷幕饮酒吟诗的场合。我没有多喜欢也不怎么排斥,因为透过缝隙远远地看见一个男子在和好友笑闹的模样。他们的帷幕是开着的,半点不似旁人拘谨,轮到他时也能轻松应答。自信张扬的少年真是无比耀眼,嫁给他之后反而再看不到那样耀眼的光了。
楚源变得很忙,府里也经常来一些达官贵人,不知是在计划着什么。一日夜里我在睡觉,他突然就来了。我是无所谓,但他很少在我这过夜。他抱着我像抱着什么心爱之物一样,我越避开他抱得越紧,终是放弃挣扎由他去。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后悔嫁给我?"
"嗯。"
他叹气,然后什么也没有再问。
次日我便收到了他送来的大礼,看着和离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我们之间再无瓜葛,我有些茫然。萤儿倒是高高兴兴地帮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我给父亲写了封信便带着萤儿去了她的家乡,将萤儿的卖身契还给她之后又离开了那。
我游历了许多山山水水,最后用剩下的嫁妆在一座边陲小镇盘下一家当铺做点小生意。后来听说京城变天,楚氏一族和大皇子勾结意图谋反被满门抄斩,告发者是楚家小公子的小妾赵芸芸。
我并不是很清楚他与赵芸芸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曲折,这当中又有几分真情,但意识到他将我撇开原是不想牵连我这回事确实在我心口打了一闷棍,以至于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止不住地流着眼泪。
“姑娘,你怎么哭了呀?”
“眼睛进沙子了。”
几天没更,准备了蛮长的一篇,后续可能会晚一些些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