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腐与福谐音,因此豆腐不仅承担美味菜肴的角色,还饱含了老百姓新年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小年过后,母亲便把秋后晒好密封保存的黄豆从瓦罐里倾倒在竹盘里,把生虫的,烂胚的,有斑点的尽皆抛弃,剩下那些结实饱满、颜色金黄、油光透亮的健康黄豆,用四格斗量上几升,倒入木盆浸泡一晚。
第二天,喝过水的黄豆躺在清水里,变得肥头圆脑。此时,母亲早已把磨盘用水冲扫得干干净净。将上下两块石盘垒叠在一起,凿眼对好后,试推两下,感觉切合得很和谐了,母亲便把浸有黄豆的木盆用木椅搁起来,左手握住磨把,右手一边往凿眼里灌豆。一人推磨太累,懂事的二姐此时一般成为母亲最佳的搭档。半勺豆,一勺水,母女两个一边合力转着石磨,一边拉着家常。随着“嗞嗞”的磨盘转动声,白晰的豆浆便从磨盘的缝隙中淅淅沥沥地挤出来,呈圆周状,分泄到木制的磨架里,磨架中间是一道便于流泄的槽道,豆浆便由高处慢慢合流成一股,涓涓流入事先准备好的接浆木桶里。
磨豆是一项费力的体力活,而且要心神合一,且极要有耐心,一推一拉间,力道要均匀,不能猛然发力,也不能忽快忽慢,这样磨出来的豆浆会粗细不匀,不但是一种浪费,也会影响豆腐品质。因此,母亲磨豆腐时一般不让我们这些男孩子近身,只让姐姐们去和她搭手。
刚磨出的豆浆,还需要将豆渣过滤。备好一块白棉纱布,我和二姐各执两端,下面备好一木盆接豆浆水,母亲将豆浆倾入纱布中,我们便一上一下地摇啊,转啊,乳白的豆浆便从布缝里高高低低地渗出来,流入下面的木盆中。等到纱布中的豆渣越来越干涩了,豆浆水再也流不出的时候,母亲便把刚淅出来的纯豆浆倒入锅中。灶膛里的火焰早已亮起,灶门口已跃动起红色的火舌,煮豆浆时须用勺子不停地在锅里搅动,以防豆浆烧糊。豆液在锅底激情翻滚,热气腾腾,整个老屋充满了豆液的香气,腊月的寒气似乎消散殆尽,满屋子的温暖浸入心底。
煮浆的同时,开始准备点浆用的凝固剂——石膏水。用石膏轻轻地在事先装有少许水的擂钵里磨,要尽量磨细磨匀。要想做出味美的豆腐,石膏水比例很讲究。须得根据灶上的火候,豆浆中泛起的泡沫大小,加上不同量的石膏水。因此,这一环节多由拿捏准确的父亲亲自操作。 只见父亲一手掇石膏盆,一手捏长把瓢,将石膏水徐徐倒入热浆中,同时用木勺轻轻搅拌。神奇的一刻发生了,原本乳白一体的豆浆,慢慢分离、聚合成丝、片、簇……最后结成一大团,这就是豆腐的前身——豆腐脑。
“要吃豆腐脑就来舀,等下开始压豆腐了!”不等父亲说完,我和妹妹几个早就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备碗操勺地一阵忙碌。盛在碗里的豆腐脑,白花花,颤微微。如果倒入少许酱油、撒上上几碎葱、滴入几滴小麻油,这种美味,恐怕谁拿皇帝来换也得免谈了。
豆腐脑倾入一个垫有布巾的木框里,上面压上板盖一类的重物,待压制成型后,母亲用一块薄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分盛几大碗,对我说:“去,给你大嫂家和长根哥家送去!”留下中午吃的后,把其他所剩小心翼翼地存入清水中。
正月里,有客来拜年,母亲拿出几块,或煮或煎,煮的葱青豆腐白,鲜嫩滚烫;煎的脆嫩鲜香,外表金黄,麻辣爽口,吃起来香气四溢,客人赞口不绝。
民间有句俗话:世上最苦莫如撑船、打铁、磨豆腐。可见豆腐好吃,制作劳动强度不小。但想想,豆腐不仅美味,而且还满是“福”气,那种心底里的踏实,不就是咱老百姓所追求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