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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小镇,我是改革开放后比较早一批的留守儿童。三年级的时候,迫于生计,爸妈决定外出打工,于是把我寄居在一个远的不知道多少层关系的远亲家,能成功被接受的原因很奇葩,那家因为2个都是儿子,所以才接受我。单独在二楼安排了一间房,房间满是坛坛罐罐和粮食还有菜,比如南瓜,冬瓜,红薯,就是没有一样可以用来随手充饥或者磨牙的。在房门的一侧,他们帮我腾挪出一张床的位置,在那里度过我孤独的小学2年,其实更有点像一个守粮人,并且很称职,我不怕老鼠和蟑螂估计也是亏得那个时候的“培养”。
我小学的年代,还需要上六天课,也记不得具体是整六天还是五天半了。每个周末,等老师一宣布放学,立马归心似箭的去小舅家,小舅家在距离小镇10里开外的一个村庄,那里有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田野,还有一条小河。记得有次,临近端午,一早起来就把要洗的被子打包好,准备下午放学后直接去小舅家,那一天过的好慢好慢,到了放学的时候,天空黑沉,看起来要下暴雨,我想着被子都拿出来了,自然就不好意思再回寄居的亲戚家,就硬着头皮往小舅家赶路。被子是用简单的塑料袋套着,时而肩抗,头顶,时而拖拽抱抱,山路才走了一半,雨倒是没有下下来,天骤然黑了,第一次走夜路,而且要经过一大片荒凉的土坡,坡上都是肃穆的崇松树,好多年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那树,但当时没办法,只想快点穿过松林,越紧张越害怕,像兔子一样的窜出了林子,穿到车行的土路,才感觉回来还有被子的重量。隐约看到有昏黄的灯光,恐惧感就消弱了些,但还是怕,于是开始唱歌,与其说是唱,更像是在叫,在那条蜿蜒的乡村土路,一个8岁的女娃扯着嗓子开了人生中第一场演唱会,不为掌声,不在乎好听,只为抵御恐惧,从九月九的酒串到走四方,唱的荡气回肠,叫的开天辟地。那次也是我惟一一次的大声唱歌。
后来小舅和我妈说起:难怪我老远就听到个妹仔在唱歌,没想到是我外甥女咧。唱的还蛮好听。他是不晓得,自那次以后,每次和大家聚会去KTV,我都像在表演一个笑话,简直就是撩气氛高手,完全五音不全且破音大王。难到一次就把嗓子给叫破了?
好在快到村口,朦胧的夜色中小舅像一盏灯光一样在村口大树下闪着光亮,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大叫了一声”舅舅!”
亲爱的舅妈留了2个肉肉的鸡腿给我,连表哥们都只能在旁边看着我吃。我在小舅家如此得宠,缘由得感谢我妈,把我生成了女儿身。
这样周而复始了二年,周末去舅舅家过,周一一大早他骑单车送我回来学校,到了镇上给我买碗米粉加个油饼或者糯米鸡坨坨,感觉真的好幸福!那粉那油饼那糯米坨坨也是记忆中最美的味道。暑假更是,和表哥还有村里其他的娃儿们,大的拖小,小的拖更小的,一起天翻地覆的玩,上树摘果掏蛋,下水摸螺摸贝,还可以踩藕摘莲子,偷地瓜烤,为了分吃不均大打出手尖叫哭闹稀里哗啦...反正各种搞。舅妈和舅舅根本顾不得管我们,他们白天要忙着下地干活,晚上要守鱼塘和瓜地。还得偶尔挤点空闲来摸几把最爱的字牌。哪像今天的娃娃们,大人都跟的紧紧寸步不离。
因为挨着小河,大人们为了避免我们去玩水,就会编造出一些很恐怖的故事,比如:那个地方有个深水潭怪...为了让我们深信不疑,还会补一句,这是我的奶奶告诉我的。对于小孩子而言,在故事书籍贫乏的年代,自然是将这类情节记得清清楚楚,还会偶尔拿来用自己的想象力添油加醋一下,于是,像流言一样的故事就越传越可怕了。这种可怕很好达到了大人的期望,起码很多玩伴不是随便就敢下水的了。当然,还是有水性比较好的娃并没有受到影响。比如我表哥,像条鱼一样的,一个蒙扎,就在水的那一边出现,水里憋气也是他的绝招,可以好久好久,反正我是同龄里面惟一一个不会下水的,不知道是被故事吓的还是被哥哥们保护的太好。但是,超级羡慕他.
旱鸭子的我,即使不用下水,也可以有其他的玩法,有时候,去竹园里学着我哥的样子挑竹条做钓竿钓鱼,和其他的小伙伴组队把小舅家的纱窗剪了去渠沟里拦鱼,偷偷舀了外婆的酒酿去小池塘浅水边淀鱼。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开始口水巴巴的馋上了河提上满树的枣子,还不太熟就被我们用竹篙扑下来进了叽里咕噜的肚子。枣子的味道不记得了,但是被虫子蜇却记得,那些和枣子一起扑下来的妖怪毛毛虫蜇的真的是又痛又痒,通常要忍受好几天。要是被家里大人发现,抹上点茶籽油就会好快点。枣树上那种毛毛虫才是真正符合毛毛虫的标准,全身长毛,还是绿黄色、还有着妖妖的脑袋。本来想好好描述,但是回忆一下都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夏天还少不了瓜,各种瓜,能生吃的也就是香瓜西瓜菜瓜黄瓜。我最喜欢吃西瓜,印象中,小舅的西瓜就是赶过几次集,然后都被我们给造了,早上起来,表哥就拿个篮子去地里摸几个西瓜,把顶上面切开一个口,我们几个搬个板凳坐在外面屋檐下,拿个勺子舀着吃,夏天的早晨,清风徐徐,吃着甜丝丝的西瓜,爽呆了。
我作为一个留守儿童的代表,想说,其实也真的没那么想爸妈,起码我是真不想,最好的就是作业这种事情,明显舅妈比我妈要好,不可能对做作业和背课文这种事拿条子相逼。直到后来大表哥上到小学没毕业,小表哥上到初中没毕业。舅舅舅妈都是放任自流,一副随便你咯,爱上不上的调调,我真的、当时、特别、超级、无比地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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