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子带着苗、萧二人一齐出门去追温如玉了,金钟儿在屋子里等着,郑婆子说:“刚才萧大爷的话,句句有理。我那样嘱咐你,让你两边打点着,不要得罪。果不其然,你没顾好。”
金钟儿一言不发,回到屋内,想着:萧麻子说我糊涂,真是没说错。何公子是不能长久的,假如他走了,我又该找谁呢?又想起:温如玉对我素日的温情,胜于夫妇,我怎么能那么对他?今日萧大爷说旁人都看不过眼。温大爷恼我喜新厌旧,大怒而去。若是何大爷再疑心我是个没良心的,岂不是两边都失了?又想着:今日挨了两巴掌,也是我咎由自取。我有若是少骂他一句,他不但不好意思,也会不忍心打我。想到此处,不由得泪珠纷纷落下。
又想起萧麻子的话:说我这两天飘了,想必是见到我和何公子眉眼深情肉麻得他受不了,才说出来。我这身份以后还能到哪里去?真是让人羞死,愧死。
又想着:温大爷这一去,日后要是还来就好,若是从此不来了,那玉磬儿也会嘲笑我,还不如苗秃子始终如一,他俩倒是长久。
又想着:在这乐户人家,朝秦暮楚,有什么好的?我看这何公子跟我很好,今晚若是跟他说嫁人的话,他若肯答应,便是我终身的依靠了。
正在七想八想,猛地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又听她妈问话:“想是不回来了?”
苗秃子说:“已经走的很远了,怎么个追法?”听了甚是不爽。
不一会儿,大家都在庭内落座,金钟儿出去应酬。
苗秃子说:“我们白跑了一趟,你也不必挂怀。”
金钟儿说:“他那么打我,我还在意他?”
郑三又在整理饭菜,众人道:“早就吃饱喝足了,别弄饭了,去弄点茶吃吃吧。”
茶上到了,大家又议论了温如玉一番,夜深了,就各自回房了。
金钟儿说:“承蒙你抬举,我跟你同宿二十多天。如今有句心里话,想跟你说,又怕你笑话。”
何公子说:“我明白了,你想说的是嫁人的话吗?”
金钟儿说:“你怎么就知道?”
何公子说:“你且先说给我听听。”
金钟儿说:“我不幸生在乐户家,做这等下贱事。你看今日闹的,像什么样?你要是不嫌弃我相貌丑陋,就把我收了去,给你铺床叠被,逃离火坑,也不枉我陪你这一阵子的痴心。”说完泪流满面。
何公子连忙用手绢帮她擦拭眼泪,说道:“这事我筹谋已久,一二千两银子,我还是凑得出,只是我马上就要去山西了。我家家法严明,平日说错一句话,都要被打被骂,何况做这等事,家父定是不允许。”
金钟儿听了,兴趣索然,又忍不住说:“我不过用千两上下银子,就可以,你再跟你父亲禀明,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不过骂你几句,难道会要你性命不成?”
何公子说:“要性命的话,断断是没有的。只怕以后,我父亲将你专卖给别人,或者赏给家里奴才。不仅无益于我,反倒是害了你。我暂时不答应你,是不忍心欺骗你,要过两三年后再商量。”金钟儿听了,大失所望。
又过了两天,郑三夫妇因为温如玉走了,没有金钱来源,何公子主仆的开销有很大,便委托萧麻子跟何公子带话,希望何公子能给他们一百两银子。
何公子说:“这有什么着急的?我走的时候,自然会给他们重赏。”
郑三夫妇听到了何公子要重赏他们,喜不自胜,在饮食上格外的丰盛精致。只有金钟儿日渐虽然强颜欢笑,但心里却若有所失。
一天,何公子早期,洗了脸,萧、苗二人赶来陪着吃点心。忽然见到他走出庭屋,在院中吩咐随从整顿行李、鞍马,看着像是要走。金钟儿知道后,大为惊异,萧、苗二人也不知道何公子意欲为何,郑三两口子跑进屋子里,问金钟儿是怎么得罪了何公子,金钟儿也说不清楚。一众人到庭院,追问何公子这是何故。
何公子说:“我连日为酒色所迷惑,将天大的事情都忘了办。今早才想起来,只能火速动身,刻不容缓。”
金钟儿说:“你就是走,也应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怎么能如此决绝?想必是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得罪了你?”
何公子说:“你为了我得罪了别人,哪里得罪了我?”
萧、苗二人说:“我们强留你七八天如何?”
何公子说:“就是七八个时辰,也万万不敢从命。”
金钟儿到:“我留你三天,你好意思不给我这个面子?”
何公子笑道:“我不是泰安温大爷。”
金钟儿见他语出无情,不由得落下泪来。
苗秃子说:“快看,金姐哭了,你还人心走?”
何公子哪里把他的话放在耳朵里?只是一边指挥随从,收拾行李。
萧麻子低声跟苗秃子说:“这个人了不得,得罪不起。”说罢,摇了摇头。
苗秃子也低声道:“他先前说过腰带我们去他任上办事,我们要不要问问?”
萧麻子冷笑道:“金钟儿他都视为无物,更何况你我?”
苗秃子说:“我就问问,怕什么。”
于是便腆着一张笑脸迎上去说:“日前承蒙公子赏识,许小弟和萧兄去山西一游,未知今日可否同行?”
郑三两口子见他去意已决,也不留他了,只是等着他给钱,金钟儿又说:“你既然要走,且坐下吃了早饭再走吧。”
何公子只当没看到,只跟随从说话,金钟儿吃了瘪,气得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