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巨轮碾过,任凭武功盖世,只手遮天,亦无人能阻挡。
恍眼,已是十五年后。
栖梧山,药谷。
“爷爷,云儿怎么还不回来,已经腊月二十八了,比往年可整整迟了七天。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呸呸呸,乌鸦嘴。云儿怎么会出事呢。那他会不会是迷路了?药谷的入口如此隐蔽,每年都出现在不同方位,他一定是找不到入口了,我得去山外等他……”
郁郁葱葱的山谷里,一小片空地上,半人高的篱笆墙,缠满枯藤,扭曲着,围成一个小院。
院子里,栽种着几十种药材,生机盎然,一看,便知是被精心照料的。
几块长满青苔的大石板,蜿蜒铺就在药田中央,一头连着院子外的菜园,另一头,几间精致的小木屋,隐现在窈窈桃花中。
女子如玉珠落盘般的声音,便是从桃园里传来,声声清脆入耳。
但见桃花掩映的木屋前,几块平整的石板上,伫立着一位豆蔻少女,着一身紫色裙裳,只生的肤若凝脂,细眉凤目,好一个人面桃花相映红。
石板上,连着一块半人高的大青石,自成石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石凳上,手里端详着一味药草。
紫衣少女双手不停揉搓,正围着老人打转,嘴里一直嘟囔着,不时轻蹙眉头,见了直惹人怜爱。
“爷爷,您听见笑笑说的话了吗?您快告诉笑笑,云儿是不是出事了......”
老人目光依旧停在那株药草上,并未抬眼,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爷爷,我不管,我要去找云儿,他肯定是迷路了,谁让您将药谷的入口设的那么隐蔽,就连我,每次都要绕半座山才能找到,更可况是云儿,他一年才回来一次,肯定没我熟悉。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他!”
说话间,就欲转身离去。
“笑笑,爷爷说过多少次了,云儿不会有事的。他虽然武功不高,但为人本分,绝不会跟人起什么冲突,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啊?!”
老人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药草,起身挡在少女身前,安慰道。
“可是......”
“哎呀,没有可是,你就安安心心呆在药谷等云儿吧,你一个人出去,爷爷更是放心不下。”
少女正欲辩驳,便被老人打断。
“笑笑,且过来坐下,看看这株野生的淫羊藿,跟爷爷栽种的有何不同。你的咳嗽,久不见愈,是不是爷爷泡的仙灵脾酒不灵了。”
老人坐回石凳上,继续研究桌上那株药草,正是补精益气的淫羊藿。
“爷爷,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您不用再为我伤神研泡药酒了。”
少女听闻老人提及她咳嗽之事,便乖乖来到石桌前坐下。
“笑笑,你不用再劝了,你的病,爷爷最清楚,爷爷一定会把你治好的。这个淫羊藿泡的仙灵脾酒,能扶正固稳,补精益气,最适合调理你虚寒的脾胃。按理,当有效果,怎么会......唉,若不是当年,你娘生你时中了......”
老人说到此处,突然停顿下来,神情略显紧张的抬头偷望了一眼,见少女脸上无异样,才又急忙低下头来。
“嗯?爷爷,您说我娘怎么了?”
少女陷入沉思中,听到老人说起自己的娘亲,即刻抬头问道。
“额,没,没什么,爷爷没说什么啊......”
老人急忙摆手否认。
“爷爷,您明明说了,您说要不是我娘中了什么,您倒是接着说啊!”
少女怎肯罢休,见老人不肯承认,便用双手摇晃着老人的胳膊,一直追问。
“爷爷,您说过,笑笑满十六岁的时候,您就告诉笑笑,娘亲的死因。今年,刚刚好满十六了,您快告诉笑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唉,爷爷是答应过你,要将真相告知,但......爷爷并不了解所有的经过。只记得,那年,我上山采药,走到一处僻静的山路,就发现你娘晕倒在地,当时她怀着你,已经快要临盆。我寻找了一番,但四下里,都不见她的家人或随从,只得砍了几根竹子捆做担架,将她拖回药谷......”
“后来呢?”
少女听到此处,一心急,追问道。
老人正说话间,被少女打断,沉吟片刻,又继续说到:
“那时,她的身体极度虚弱,且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中毒?中的什么毒?”
少女一急,又打断老人的话。
“噬魂散,毒素已侵蚀五脏六腑,且她又怀有身孕,加重了身体的负担,即便有解药,也已无力回天。她一直恳求我,趁着她一息尚存,让我将你从她腹中取出,否则,便是一尸两命,她死也不甘心呐........”
老人说到此处,停下来,双目慈祥的望着少女,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很是心疼。
“那,我娘亲见过我吗?”
少女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滴,哽咽的问道。
“见过。她听过你的啼哭声,看过你皱巴巴的小脸蛋,牵过你紧握成拳头的小手。她把孱弱的你,抱在怀里,咬破手指,留下一封血书,还有一块贴身的玉佩,便含恨离去......”
此时,少女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从不曾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娘亲舍命换来的,也不曾知道,娘亲竟遭人下毒,死于非命。
从小,爷爷便告诉她,娘亲是因病去世的,却从不把真相说出来。现在,突然得知十多年来一直苦苦寻找的真相,一时竟无法接受。
她无法原谅,娘亲竟是因自己而死。若不是因为娘亲怀有身孕,身体过于虚弱,也许噬魂散还不至于要了娘亲的性命。这般想着,更是哭的不能自已。
老人望着趴伏在石桌上的少女,抬手,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不如,就让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累积多年的伤痛,总该要找到发泄的出口。
第七章